警察聽完敘述的時候,他搞不清楚到底是要辦什麼案子。

「這位先生,根據規定,通報失蹤案必須要滿二十四小時,除非確定是綁架案,你們說的這位林小姐是被綁架的嗎?」

文乾仕搖搖頭,遲疑地說,「她應該是自己跑出去的。」

警察在心裡開始咒罵,但還是耐著性子說:「她自己跑出去的,然後你們現在來報失蹤?」

「這……情況很複雜,她不是在自願的情況下跑出去的。」

「有人挾持她?」

「也不是,其實我們不知道她是在什麼時候,什麼情況之下離開房子的。」

他忍不住抱怨了,「那你怎麼來報失蹤呢?她是一個成年人,或許是外出了沒有告訴任何人,徹夜不歸這種情況非常正常,這位先生,你要知道我們警察不是很空閒,沒有太多時間去找一個玩過頭的大人回家。」

「不不……請聽我說,她有一些特殊狀況,她可能在神志不清的情形下跑出去的,說不定已經發生危險。」文乾仕著急不已,他沒想到報個案這麼困難。

「好吧,你先備案吧,萬一要是真的怎麼了,也有個紀錄,」警察勉為其難處理,「基本資料給我。」

當趙伯宇把地址唸給對方聽時,那警察楞了一下:「你說你住在那裡?那屋子是不是傳說有個會唱歌的女鬼?」

「對!就是那裡。」

沒想到警察合起本子,「怎麼又來了。」

「警察先生,我們還沒講完……」

「我在這裡服務十五年,光是像你們這樣來報的案子每隔一段時間就來一次,每次都一樣,沒多久她就會自己回來了。」

「我……我們不懂你在講什麼。」

「就是說,現在你們回去後說不定就會發現她好端端地坐在家裡看八點檔了,之前每個這樣的案子都是這樣,只要住在那房子的女人幾乎都『失蹤』過一次。」

「可……可是……」

「好了好了,回家去,萬一二十四個小時之後,她還沒回來,那再來報案吧。」那警察急忙打發他們。

他們沒想到警察居然連備案都不做,時間緊迫,他們也沒工夫再跟警察瞎耗,既然沒有幫手,他們就得自己來,開著車子在附近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晃亂闖,直到接近黃昏,夜色悄然掩下,兩人都累了,只好先回趙家再想辦法。

車子才停好,他們很快就發現一件事,大門是打開的!

「這……」

「裡面有人?」

趙伯宇急忙跳下車,奮力拄著拐杖,他真是痛恨自己現在這麼沒用,邊跑邊大叫:「小依!是妳嗎?」

沒有人回應,客廳裡空無一人,卻若有似無飄著一股幽香,同時還混著一股……無法形容的味道,很接近煤油揮發的味道,但這年頭早就沒人用煤油了。哪來的?

「伯宇!」文乾仕警覺到空氣中某種怪異的轉變,這裡什麼都沒有,卻隱約又浮動著什麼,於是他拉住趙伯宇。

「乾仕,你為什麼拉著我……!」一見到文乾仕臉上那股異樣的神情,趙伯宇隨即安靜,他一定發覺了什麼。

「噓,有聲音。」他用眼神朝臥房點了點,用唇語道:「房間。」

房間的確有微弱的聲音發出,他們小心靠近,悄悄把房門開了條縫,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臥房裡開著小小的檯燈,發出紅黃相間的柔光,把林依真的小臉及大眼照得特別晶亮,她坐在梳妝台前慢慢地梳著頭,細細地哼著小調,她小心翼翼地把頭髮梳成一個復古的包頭,穿著一件合身的短洋裝,洋裝上綴有大朵紅灩灩的扶桑,襯著小小的粉蝶,在裙擺處圍了一圈,接著拿起香水瓶,朝自己身後左右各噴了一下,滿意地對著鏡中的自己抿抿嘴,將唇上的口紅用力地抿進唇瓣裡去。接著拿起放置一旁的茉莉花別在耳上。

一見那茉莉花,兩人心裡忽然有個底,林依真消失的這段期間裡去了趙大成的墳墓,由那墓整齊的程度及先前警察的說法研判,每個被茉莉附身過的女人都去掃了趙大成的墳墓?

她站起,轉身走向床上,拿起一件原本應該是純白現在卻蒙上厚重灰塵的狐狸毛披肩搭在自己的肩上。

此時的她就算沒有開口歌唱,他們心裡也知道這時的林依真不是她,茉莉掌管了林依真全部的意志。

眼皮半張,神色裡盡是慵懶及嫵媚,林依真穿著一襲美麗的衣裳,再度打量鏡中的自己,接著爬上床,然後閉起眼睛,就再也不動了。

十多分鐘過去,直到他們二人的腿都發酸了,維持一個動作不動是件頗痛苦的事,趙伯宇想要微微調整一下姿勢,文乾仕同時也想這麼做,他們一個不小心竟就撞在一起,紛紛跌進臥房裡去,發出不小的聲響。

原本他們以為會吵醒睡夢中的茉莉,結果她完全沒有動作,彷彿睡得相當深沉,雖然她沒有明顯呼吸的節奏,但也沒有斷氣。

「……小依?」趙伯宇試探性地叫了叫。

「她又跟先前一樣了。」

「這段時間,她去掃了我爺爺……」趙伯宇遲疑了一下,「我爸爸的墳墓。」

「這件事一定時常發生,下午老太太說過茉莉只找女人作祟,她一定每隔一段時間就到趙老先生的墓去。她到底有什麼事還沒完成?」文乾仕的細嗓子像蚊吟般自語著。

「現在該怎麼辦?」趙伯宇問。

文乾仕瞧了瞧林依真,「先出去吧,雯菁的帶子還沒聽完。」

兩人坐在沙發上,彼此不語。

經過一整天,此時趙伯宇才能沉澱心靈,白天的震撼一直跟著他,多年以來,他從沒懷疑過自己的身世,因為他的成長就如同一個獨子該有的對待,他是家中唯一的孩子,所有的人都把他的感受當成第一優先,雖然後來家中不算富裕,但也衣食無缺,媽媽……他苦笑,把他養大的不是他的親生母親,論輩份來說,是他的大嫂,而早逝的父親則是哥哥,該叫奶奶的是他的大媽,而他也總算明白偶爾從奶奶眼神中流露出的那股奇異複雜的神色所代表的意義。

趙伯宇感覺他的人生在某個環節接到另一個地方去了,沒有人告訴他真相,沒有人試著讓他明白,只是隱瞞著事實,只是讓茉莉的鬼魂從時間中甦醒,如同被點燃的鞭炮一串串炸開,把他的意志及生命炸得遍體鱗傷。

他沉默了好久好久。

「屋子裡有怪味道。」文乾仕動動鼻子,不確定味道從哪裡發出來的。

他的冥想被打斷,迅速回到現實來,「先別管那味道了,快想想辦法。」

文乾仕沒再追究怪味從哪裡來,拿起錄音帶道:「把它聽完吧,說不定雯菁會告訴我們接下來的事。」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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