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裡……隱藏的門在這裡。」

「林小姐一定是進去這裡頭了,我們快進去。」

不再遲疑,文乾仕一把推開塵封的木門,水泥碎片同時灑落,掉得他們一身都是,但此時誰都沒有心思去撥開那些髒污。

一開門,混著煙塵的石灰及濃重的腐臭同時而來,嗆得兩人一陣咳嗽。

「咳咳……伯宇,你沒事吧?」

「很難呼吸……咳咳……」

就著臥房的微弱光線,讓他們能看清這封閉多年的小空間,他們一同踏了進去,開始摸索。

冷不防地,房間中央有個人靜靜坐著。

不,那不個人,是具屍體,一具乾枯多年的女屍,半癱在椅子。

「她在這裡。」文乾仕揮開飛灰,就著從衣櫃的光線看見椅子上的屍體。

「苿……茉莉嗎?」趙伯宇的心臟用力敲擊著胸腔,心情激動不已。

文乾仕走進一步,那女屍呈仰狀,臉孔乾縮如梅子般,嘴角有乾掉的泡沫痕跡,「她的嘴角有什麼東西吐出,中毒嗎?」

說著,他看向這房裡唯一的一張小桌子,酒瓶及一根細細的煙斗還有一些黑乎乎的東西散落其中,他拾起那黑色的不明物體,它全乾掉了,文乾仕把它湊進鼻子聞,驚異地發覺這……這是……

正當他們還在還適應這黑暗及驚嚇,有個笑聲傳出。

「嘻嘻嘻……」

他們急忙轉向笑聲來源,趙伯宇結巴叫著:「小、小依!」

「你回來了……」林依真還穿著剛才他們看見的服裝,她坐在這房裡陰暗處的另一張椅子上,巧笑倩兮地睨著他。那眼神迫使趙伯宇退了一步。

「你回來找我了?」她的語音輕輕上揚,甜膩膩地。

「我……」

「你捨不下我的,對不對?」

趙伯宇又退了一步,他心裡明白這不是林依真,卻又不知該如何反應。

「喝酒嗎?」她指著桌上的那隻酒瓶。

他急忙地搖搖頭,同時盯著桌上那些東西,那是什麼?文乾仕暗暗地抓了他的手臂一下,暗示他先觀察情況。

「哼!」她哼了一聲,拾起那根細煙斗,很顯然那是女人用的東西。「你說過這東西早晚要了我的命。」

他困惑地看著她,那到底是什麼?文乾仕在他身旁小聲說著:「鴉片……」

「結果沒想到,要我命的……是你!」她淒厲地吼出,雙眼灼灼精光,前一刻她的臉還十分甜美,這一刻就已轉換了一張怨毒的表情。

「我……」

「是你!是你!是你!」她尖叫著,一個箭步衝上前來,用力箝住他的脖子,「你騙我喝了酒!餵我吃了鴉片!還讓我一個人在這裡等死!」

一見她衝上前,文乾仕驚慌地制住林依真的雙手,卻沒想到她用力一推,竟把他一個大男人甩到這小房間的另一頭去,他的腦袋狠狠砸在水泥牆上。


「放、放開我!我……我不是趙大成……!」趙伯宇困難地擠出這幾個字,她的雙手像隻鐵夾子用力夾住他,他覺得自己的舌頭就快要被她掐出體外了!空氣迅速被抽出血管。

「哈哈哈哈!」她尖聲笑著,認不清眼前酷似趙大成的臉早已不是他,「你怕了?怕我殺了你最心愛的兒子?怕我毀了你甜蜜的家庭?既然如此,當初你就不該把我帶到這裡來!這一次……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再讓你活著!我絕不會再失手!」

「求、求妳……清醒點,我、我是伯宇啊……」他快要昏過去了,但勉力緊抓住最後一絲意識及力氣,叫出:「媽媽……」

聽見趙伯宇的叫喚,如同一道咒語,使得附在林依真身上的茉莉怔愣住,眼神不停閃爍,雙手也跟著放鬆些許。

「伯宇……」

終於能夠呼吸到一絲空氣,趙伯宇用力又用力地吸了好幾大口,「記得我嗎?」

「伯宇……?」

「是,是我,我找到妳了……」

宛如在確定他的模樣,她動也不動地看著他。「不……你是大成。」

「我是伯宇,妳的兒子,妳生下我之後,就交給了大媽扶養我。」

「你那天來,打了我……」茉莉望著趙伯宇的臉,眼神卻很遙遠,「你不許我帶著兒子一起走,你說……」

「趙大成說了什麼?」文乾仕倒在地上,但還沒昏過去,此時他發覺現下的狀況跟先前未完成的降靈會有相似的條件,他必須讓茉莉的心願得以完成,於是他把握機會追問。

「大成說,他要讓我不能再騷擾他的家人……」夢囈般的,她陷入神遊的狀態,「我不要……我不要離開大成,他說過要照顧我一輩子的,可是他卻要把我送走。他不讓我見我的兒子……」

「我在這裡,我是妳的兒子啊。」趙伯宇著急又熱切地說道。

但茉莉深深進入她的世界裡,繼續囈語:「大成什麼都有了,而我……像雙被穿爛的鞋,他要丟掉我,至少我……我要我的兒子,可是,他不給我……」

「後來發生什麼事了?」文乾仕覺得他快問到事情的中心了。

「他帶走我的兒子後,又來這裡,跟以前一樣溫柔,把我當個寶似的,」她微笑著,有著飄渺的幸福,「他給我帶了一點兒鴉片膏,我們一起喝點小酒,我以為他回心轉意了。可是大成沒喝酒,一口都沒喝……當我發覺到時,我好難受……大成那時的樣子,我從沒見過,他帶我來這裡。」

沒有人說話,但他們瘋狂的心跳替代了現在的心情。

「我倒在椅子上,全身動不了,好難受……我的喉嚨有把火在燒,好痛苦,好痛苦。」茉莉忽然抓著自己的頸子,表情扭曲,「大成把門關起來,再也沒有打開。」

趙伯宇一時腿軟地靠在身後粗糙的水泥牆上,應該是他爺爺的父親殺了自己的親生媽媽,把她活生生丟在這裡等死。這種事實太讓人難以接受。

「我好想他……好想他……我也好想我的兒子。」

「茉莉,妳要什麼?」文乾仕問。

「我想再見一次我的兒子……」

「我在這裡啊!」趙伯宇激動地抓著她的手,將她的手掌心貼在自己的臉頰。

「大成……」她終於看向趙伯宇的臉,「你回來了。」茉莉的精神反反覆覆,不斷將趙伯宇錯認為趙大成。

「不!我是伯宇,看看我,仔細地看著我。趙大成死了啊,死了很久很久了,妳還去他的墓前採花的啊,不是嗎?」

「死了?」她斜歪著頭,「死了嗎?大成?你死了嗎?」

趙伯宇朝著文乾仕發出絕望的求救眼神,茉莉的樣子太詭異了。

「對,趙大成死了,記得嗎?茉莉,妳應該記得的。」文乾仕畢竟有過類似的經驗,問道:「妳頭上的茉莉花就是昨晚去趙大成的墓前採來的,對嗎?」

「他死了,對……是的,大成死了,我看著你死的。」此時,她浮出了一個殘忍的笑容。

趙大成的死亡跟茉莉有關?他們兩人面面相覷。

「妳再看一次眼前的男人,他就是妳兒子,趙伯宇,再看清楚點。」文乾仕細細的嗓音安撫著她。

她抬頭看著他,彷彿她這輩子從沒見過他。

「你真的好像……好像他啊……」茉莉的雙手輕撫上他的臉,那觸感若有似無,帶點細麻的冰涼,她失神地看著他,多年來的怨恨只剩眼中一簇小小的火苗。

接著,林依真的身子一軟,倒在地上,然而茉莉透明的影子還站在原地,望著趙伯宇。

「我不知道……我一直都不知道。」喘著氣,他陸續說著,他知道茉莉不會再傷害他了。「我會帶妳出去的,不再讓妳感到寂寞。」他全然接受茉莉是他的親生母親,不管再次見面時是何種怪異的狀況,但他也管不了這麼多。他們彼此對望了許久許久。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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