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當荷琳用那種笑容──小光的笑容,在夢遊之中對著我笑時,我真的不得不懷疑小光她……」我搖搖頭,開慧法師一定會明白我為什麼這麼困惑,她是神職人員,這些怪力亂神的現象,她應該比我更容易接受。

「你覺得她死了,而且變成了鬼魂附在你妻子身上?」她問,我查覺不出她的詢問裡是否帶著嘲笑。

「我不得不這麼想!我找不出更好的理由來了,荷琳已經變成了小光,我真的……」我抱著頭,感到憤然的氣息在胸腔翻騰,「我一向不相信鬼魂之說,我醫治過很多自稱被鬼魂附身的人,但他們從不像荷琳這樣,妳懂嗎?荷琳不可能會有面臨重大創傷後的精神違常!我是說,我們就要結婚了啊,但她為什麼總是在睡夢之後變成另一個人?我只能這麼想……我只能這麼想……」

「文禮,別激動。」開慧法師拍拍我的手,同時她也朝守在外頭的獄警做了暫停的手勢,「我了解你的處境,這就是你為什麼殺了荷琳的原因?」

「她不是荷琳!」我必須要再強調,那時的荷琳根本不是她。「妳還沒聽完整個故事。」

「嗯,你繼續說。」

已經過了中午,牢房外有某種騷動,小小的窗口外頭烏雲滿佈,就要下雨了。



◆ 過去

我打開電子郵件時,心臟不由自主地緊縮了一下。

照片本身沒有什麼怪異之處,那是一張隨處可見的全家福,一對父母及兩個小孩,龍鳳胎,我看著照片上兩張相似的臉,忽然想到什麼。

我再度撥了電話給那位員警,「喂,我是柯文禮醫生,我收到信件了,可以再請教一件事嗎?」

「怎麼了?發現什麼?」那頭的他問。

「如果照片中的小男孩是死者,那麼可以假定他有個長得跟他一模一樣的妹妹,我可以看看死者的長相嗎?我是說剃掉鬍子後的樣子。」

「這個嘛……」他遲疑了,「我得問一下,這方面不是由我負責,我不確定是不是能提供照片。」

「或許我能夠從這個部分去指認出他妹妹是誰,請你幫忙了。」這麼熱心的證人也許少見,他允諾待會給我電話。

我盯著電腦螢幕上的女孩,或許她就是小光,不,一定就是!照那男人的說法,他的妹妹不見了,在他跳下去之前,他也曾說過要去找他妹妹,小光死了嗎?

電話響起,「喂?我是柯文禮。」

「柯醫生,我得到允許,我現在就把相片傳給你。」

「那太好了,謝謝你。」對方動作很快,才掛了電話,信件已經寄達。

頓時一張清秀的臉孔呈現在我眼前,我不斷端詳那張中性的臉龐,想在其中找出小光的影子,若是小光真的還活著,她應該也是長這個樣子沒錯,削瘦且沉重的輪廓,小小的鼻子,略為直長的嘴形全都是我記憶中她的樣子。

在她失蹤了這麼多年之後,又忽然用這麼怪異的方式出現,我不明白其中的原由,為什麼?

我回到醫院,花了一些時間在病歷室裡尋找陳年檔案,終於在十多年前的檔案裡找到她的過去。

我思考著小光的哥哥(我假設他就是)死之前所說的話,綜合那時主治醫生為小光所診斷出的病情推敲出她所遭遇到的事。

我翻著檔案,小光有遺傳性精神分裂,而這種遺傳性疾病傳給下一代的機率約有三成,若是雙胞胎,機率則是會提高到五成,我幾乎可以確定,小光跟她的哥哥都是遺傳性精神分裂症患者。既然是遺傳,那麼可以推想小光的爸爸或者媽媽其中一人也應該患有此病。

他們現在在哪?而這又是個怎麼樣的家庭,一個家裡若是有三個精神病患,那這樣的日子他們又如何渡過?

小光的哥哥提過他的爸爸和媽媽吵架,然後把她埋在老房子底下,而他母親的臉孔會不斷出現在老房子裡。

若這不是他的幻想呢?我憶起主治醫師曾說過小光的失憶是因為目睹了母親的死亡而引發的,她看見了自己的爸爸殺了媽媽?連同她那個同樣有病的哥哥一起。

此時一陣溫暖的風吹進來,吹動了那個風鈴,提醒了我它的存在。

我告訴自己,所做這一切都是為了荷琳,她的不對勁全都是因為收到小光的風鈴開始。

「我那時根本沒想過要把那個風鈴丟了,只是一心想知道小光之後怎麼了,或許在我的心中,小光的笑容一直吸引我去注意她,還有她那充滿謎團的身世,早知道會導致現在這種下場,我真的該這麼做的……」

再多的懊悔都枉然,外頭的稀疏的雨勢襯托著我的心境,不存在的風鈴聲在雨中聽來特別清脆,一聲接著一聲,就像在催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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