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

















一隻形狀粗糙,尚未素燒的陶土碗摔得粉碎,他臉色嚴厲,雙拳緊握,此刻的面容好比惡鬼臨世。

「不要?這就是你的答案?」他咬著牙,惡狠狠地說。「回答我啊,辰人。」

畏縮在另一邊名喚辰人的他,用盡全身力氣在忍耐,驚恐地瞪著地上那堆碎片,眼前原本溫儒的老師竟像被附身般,簡直變了個人,他眼中的怒火比窯上火燒著的烈焰更熾人。

只因為自己拒絕了他的擁抱?

「衛,我、我……」他一時之間說不出口,眼前俊美的衛,此時是一尊怒嚇的羅剎,他忍著那股自下腹傳來的驚懼。衛的眼神曾經溫柔地看著他,但這個時候,辰人只希望離他愈遠愈好。

不可否認的,辰人怕他,怕此時此刻的衛。

他們曾經親密,曾經相愛,也曾經在彼此的呼吸中尋求攝人的渴望,超越一切的禁忌,他們曾經一起愛到直達至上的天堂。

在這個小小的陶燒工作室中,是個任何人都無法入侵的聖地,在外人看來,他們是一對師徒。而兩人獨處時,他們則化為一對愛侶,沒有階級跟地位,有的只是急切索取對方的不安及慾望。

但原本這一切能無風無雨地繼續下去,直到永遠,卻不知哪來的牆眼,斷袖之寵的耳語不斷,令衛的父母著急了,為了一定要有的後代,為了能讓唯一的兒子扶向所謂的正途,拿著生命威脅,衛被迫與女性交往。

辰人只能視而不見,暗中嫉妒及隱忍。

若只是如此,那他應該還挺得住,但事實上,他聽到的消息是,與衛交往的其中一位女性懷孕了,並且信誓旦旦地說那是衛的孩子。

於是辰人崩潰了,他這麼深愛著衛,衛也是愛著他的不是嗎?為什麼衛還能貪歡著女人的肉體?

衛的一切令辰人厭惡極了!

他曾質問衛,想證實謠言的真實與否,但衛只是敷衍他,他的迴避讓辰人的厭惡感更重。

他厭惡衛做陶時沉醉的表情,厭惡衛環抱著自己時扶在腕上溫暖的手,厭惡他在耳邊不經意的輕聲細語,如果這一切都是因為他愛他,那為什麼他不抗拒一切,不抗拒他的父母,對全世界宣佈他的愛?為什麼竟然還能心平氣和地跟另一名女人有了孩子?

他最厭惡的,就是他的謊言!

辰人很愛他,但不能為愛而失去自己。

想到這裡,他的忍耐好像被點燃的炸藥爆開似的,原本畏縮的身子忽然彈跳起來,與他的雙目清澈相對,辰人一字一句,斬釘截鐵道:「我想我們該分開了!即然你自私地只想到自己,我即使守著你也只能如此,你很明白你愛的是男人,倘若你今天愛上別的男人,那我想我能祝福你。但我不敢相信你竟然對一個女人的身體有慾望?還跟她有了孩子?你到底在想什麼?」

看著辰人忽來的怒氣,他倒有些氣弱了。

「辰人,」他喚著他的名,態度軟化,修長的手指爬過髮際,雙眉微攏,不難感覺他的苦惱,那梳髮的動作有些孩子氣,但辰人就愛他的孩子氣,「你明白我的處境……」他試圖將辰人拉近懷裡。

「我當然明白。」辰人打斷他並且閃躲他的手,冷冷地答道。

臉上始終都是起伏不定的線條,即使怒火沖沖,即使撕心裂肺,卻銜著如王子般優雅自然。他是個男人,貨真價實,但在男人的身形裡揉合女性的陰柔,或許當初他當初喜歡自己的就是這份帶著中性的瞹昧?

「衛,我跟你在一起並不是貪圖你什麼,除了愛,你什麼都不能給我,但現在你卻連一點點的憐憫都要拿走,我被迫只能離開你。」辰人的語氣依舊堅定,若連這樣都不能改變,那他的幸福只是奢望。他不求什麼,只求衛能全心愛他,只有他一個人。

「你明知道我跟那女人在一起是為了掩人耳目,為了讓我的父母安心,我根本不愛她!」衛再度為自已辯解,並且再度試圖將辰人擁入懷中,但他躲開了。

他怎麼能再被衛的懷抱收服?他不想笨到什麼都沒有。

「不,」他也再度吐出拒絕,「你再怎麼說都不能抹煞那女人已懷有你的孩子這個事實,我要的很簡單,只是忠誠!連這點都做不到,我們的愛也已經蕩然無存。」

「你不能離開我!」衛的臉罩上寒霜,他們處在燒窯的工作室裡,溫度奇熱無比,但比起此刻的談判,室內的溫度只是背景,衛的表情冷到地獄都能結冰。

辰人轉身就要離開,但衛一把抓住他,並且按住他的頭,用力地吻上。

「不!」有那麼幾秒,辰人幾乎要投降,衛的舌尖帶著探索及乞求,更帶著不容置疑的佔有,但他不能就這樣被一個吻給昏了頭。「不要!衛!」他用力推開,並且武裝自己,「我說了,我們就這樣結束。」

「我不要結束,唯一能分開我們的只有死亡。」衛被他推開,感覺悵然若失。

「我已經下定決心,我明白我們不會有結果,請讓我去尋找幸福。」辰人依然掙扎,地下情人的身份他承不起,他要幸福,只要幸福,屬於他一個人的!

「你真要離開我?」

「不然我還能怎麼辦?」辰人甩開他的擁抱,轉身想離開。

「辰人。」衛喚著他。

「什麼?」他停下腳步,轉身看向衛。

在辰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前,一支尖鍬往他腦門狠狠砸下,毫不猶豫。

他連呼叫的機會都沒有,鮮艷的血紅如花一般的飛舞,像三月飄落的櫻花雨,濺了一地,也濺了衛的臉、手及身軀,辰人幾乎立刻斷氣,他大睜的雙眼還殘留著不耐煩。

「我說了,」衛握著那把染血的兇器,辰人的鮮血正一點一點地擴散在工作室的地板上,猶如深沉的赭色憂鬱,他的憂鬱,「只有死亡能將我們分開。」

***

「辰人真這麼一走了之?」她看著他的臉,衛現在像個死人一樣安靜,但她仍舊問著:「什麼都沒有留下,就這麼走了?」

「路怡,我想安靜點。」衛揮手趕她離開,他需要靜一靜。

「喔,」她被他的態度刺傷,但沒有表現出來,「我只是……想告訴你,下一次產檢的時間。還有我父母下星期就會跟你父母見面,到時……」

「讓我靜一下!」他沒有怒吼,口氣中卻不容懷疑,他在生氣。

路怡咬著下唇,輕輕地離開,在帶上門前,她發現衛的眼淚,但她只是轉身離去,給他安靜的空間,路怡不是傻瓜,她在跟衛交往前,就曾聽過他跟辰人之間若有 似無的傳言。

她第一次見到衛跟辰人時,她就明白傳言是真的,他們是一對戀人,一對同性的戀人,但在幾乎同一時間,路怡也知道她愛上了衛,那幾乎就像一種魔法,或者說那是一種詛咒。

當她用痴迷的眼神看著衛時,同時也感受一股如針刺般的視線,她微微一轉就明白,那是辰人妒嫉的眼神,他不喜歡她看衛的樣子,就如同她也恨辰人渴望衛的眼神。

她跟辰人一開始就不會是朋友,從來就不是。

她走向衛家的花園,思考著辰人為什麼忽然離去,依她女性的直覺,辰人不可能輕易離開衛的。更何況是這麼不明不白的走。

丟開他們是愛人這點,辰人是衛最得意的門生,極有可能就是下一任的繼承人。

衛家的陶燒是一門即將失傳的技術,它有個很美的名字──雲火。

傳說衛家的起源來自日本萩原真流派,這一流派的特色便是雲火的獨門技術只傳萩原真流的繼承人,並不傳子嗣。而繼承人必須透過口傳的訣言燒出符合口訣所形容的雲火,這才算是真正認證了身份。

而衛現在就處於燒出這一代雲火的重要階段,她知道在這種時候,辰人不會離開的,或許他們吵架了,幾天後辰人就會出現了,這種事又不是沒發生過。

她不該擔心太多,她跟衛都要結婚了,把孩子生下來之後,他們就會舉行婚禮,到時候辰人就有可能離開,他們或許就是為了這原因吵架的?

一定是的,她告訴自己,忽略心中那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奇異感覺。


***


他正在練土,不知第幾次重燒了素燒,連最基本的樣子都沒有,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出雲火,他的師父只說了口訣,卻沒有說出雲火是什麼形狀,什麼顏色,或者摸起來應該是什麼樣的感覺。

他沮喪地坐到一旁去,說不定他一輩子都做不出來。此時應該要起窯了,但沒有辰人在身邊,他竟然什麼事都做不好,他抹去汗,閉起眼睛專心想著雲火的口訣。

出於血,入於骨,化於煙,溶於土

薄若蟬翼,聲若絲竹,聖下靈矣,落凡塵仙

如風 如雨 如雲 如火


「這是什麼意思?」衛一遍又一遍唸著口訣,這像詩又像詞的文字,代代相傳,但每一代傳人卻各憑領悟做出不同的雲火,而他一點頭緒都沒有,以往他還能跟辰人討論,但現在……

「我該怎麼辦?辰人?」他唸唸有詞,不斷抓爬著頭髮,模樣痛苦,「出於血……入於骨……化於煙……溶……」

忽然有個念頭閃進他的腦海,師父在做雲火時,是怎麼領悟出來的呢?他只記得師父將自己關在禪房裡好多天都沒出來,接著要所有人都離開一個月。


但接著呢?



衛努力回想,接著……等他再回來時,師父的雲火就出關了。

他記得在驗證會上,遠從日本來的萩原真流派本家的代表人一致通過師父的雲火便是口訣所描述的那樣。

那是一個盆,一個淺淺的盆。

約五十公分寛,花紋從中間像樹枝纏繞一般展開,盤根錯節,遠遠看過去,竟好像一株怒張的禿樹正張牙舞爪著,不管哪個角度看過去,那樹紋都像是立體一般,而盆身燒得極薄極薄,像蛋殼一樣,整個盆是透明的,盆面上頭有一環一環的紋路,而顏色是火一般的紅!

本家的代表人在看過外觀後,將水緩緩倒入,水沿著淺盆上的環紋竟發出清脆的聲音,令在場的人驚異不已,包括他在內。

那樣的燒盆技術已不可能是陶燒了,那幾乎接近瓷器的作法,那是不可能做得出來的東西!

所以萩原真流派的雲火才會被國家列入文化遺產,因為它有可能快要失傳了,讓他更痛苦的是,就可能斷送在他手上。

「辰人。」他唸著愛人的名字,失神地望著地板的某一角,那裡有塊暗紅的痕跡,他心裡明白那是什麼,那是辰人最後留給他的一段回憶,一段令他後悔的回憶。

他為什麼要殺了他心愛的人?

「辰人……辰人……」衛趴在地板上,把臉貼在那塊乾掉的痕跡,開始流著淚,「辰人,這是你的血,我現在有的東西,只剩下這灘乾掉的血,還有……」

他看向角落某一小桶類似石灰的粉狀物,接著,一段他再也熟悉不過的文字閃過他的腦海中,在電光火石之間,他不知不覺地吐出:



「出於血,入於骨,化於煙,溶於土」


「原來……」他猛然跳起,整個人像是不敢置信自己領悟了什麼,不斷地喃喃自語:「原來是這樣的……」

他知道了!他明白師父是怎麼做出雲火的了!

他打開窯門,抓起那桶石灰,他知道他要的雲火是什麼東西了。

***

已經兩個星期了,衛連一步都沒踏出那間工作室,傭人固定送水跟食物,但他吃不到兩口,便把所有人趕走,鎮日埋首於工作中。

難道他知道雲火的技術了?

路怡在花園散步,晚飯過後,稍微走點路能幫助她生產時不那麼辛苦。摸著六個月大的肚子,路怡有股說不出的滿足,一直到懷孕四個月,她才敢告訴父母她懷了衛的孩子。

衛的孩子。

她笑,有些心酸,帶點無奈,她愛上了一個雙性戀,他不如大家所傳言那般,他愛男人,但他也愛女人。

路怡很高興自己是那個女人,他愛上的女人。雖然不是唯一,但在衛的心中佔有地位,她也能滿足了,像王者一樣的男人,是無法要求太多的。

路怡走累了,在偌大的花園中找一處坐下,看著工作室的方向,衛此刻還在忙著,她好想看看他啊,不知道他進行到哪裡,不知道能不能讓她瞧一眼?她的眼神透露著寂寞及渴望。一直思考著,她會幸福吧?嫁給衛是對的吧?

她半是神遊,一邊痴痴望著工作室的燈光,燈光的另一頭陰暗處出現了一抹身影,那身影像是突然出現,有點搖擺,那是誰?

路怡的注意力集中在那身影上,是個身形纖細的男人,辰人回來了?她站起身,慢慢地走向工作室的方向,該是跟辰人好好談開的時候了。

那抹身影在她愈走愈近時慢慢淡去,直到她在工作室前的十來步,那身影竟消失無蹤。

「辰人?」她叫喚,刻意壓低聲音,深怕打擾到在裡頭的衛,「辰人,你回來了嗎?你在哪裡?」



沙沙沙──


她身後的樹叢發出聲響,有人在後面?路怡馬上轉身,今晚的月色有點朦朧,在天邊暈開一圈柔光,是個浪漫的夜晚。

路怡朝樹叢深處漫溯,再度輕喚:「辰人?」

「嗯?」他的聲音竟在她背後響起,樹影遮住了他跟她的位置。

「啊!」她一時受到驚嚇,低呼出聲,「你……你嚇我一跳。」

真的是他,美麗的辰人,猶如希臘神祇的辰人,他此刻面無表情,只是盯著她……的肚子。

那眼神讓她退了一步,辰人想做什麼?

「妳……快離開這裡……」他說話很輕,卻充滿回音,好像有很多個辰人同時在她的耳朵說話,視線一直停留在她的肚子上。

「什麼?」她回問著,且困惑地看著他,辰人看起來像……一抹遊蕩的幽魂,毫無生意且死氣沉沉。

「離開這裡,快……」辰人的嘴角牽起一絲淡淡的笑意,眼角卻流下淚水,「別再回來了……快走……他也會殺了妳,快走……『雲火』將要重現……」

辰人不斷地流淚,血紅色的淚水!他俊美的臉孔佈滿觸目驚心的血水!


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事?她驚恐地看著辰人,他充血的眼珠子直瞪著她的肚子,路怡彷彿在某種奇異的空間中迷失,她甚至不能確定自己是在哪裡!

辰人的血,辰人的淚,以及他句句的警告:「快走……他『也』會殺了妳!」

是誰?發生什麼事了?到底怎麼了?怎麼了!?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路怡!」某人的叫喚,同時她感到手臂被人緊緊抓住。

「不要!辰人!」她無意識叫出來。

「路怡,是我,快張開眼睛。」那是衛的聲音。

她終於回神,看清自己身在何處,這裡是……衛的工作室裡。「我……我怎麼會在這裡?」

「妳在林子裡昏倒了,我發現了妳。」衛說,同時伸手將她臉上汗濕的頭髮給別到耳後去,那動作輕柔,跟平常的衛不一樣。

「昏倒?我怎麼會……」她不是在林子裡跟辰人說話?她又是何時昏厥的?「我,我剛才跟辰人說話的,他……」

「辰人?」衛的臉上出現質疑,她怎麼可能跟辰人說話?

「是啊,他……」才說著,她突然發現,她的雙手雙腳被綁住,「這是怎麼回事?我怎麼會被綁起來?」

「妳知道,雲火快好了嗎?」衛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反而退了一步,讓她看見那個東西。

一個有著優美線條的壺。

「這……這是……」

「是雲火,但只完成了一半,我還沒上釉,若是顏色上了之後,雲火就完成了。」

「很、很好啊,衛,你怎麼綁住我呢?」路怡覺得衛的神情很奇怪,此刻他的臉佈滿鬍渣,雙頰凹陷,兩眼卻炯炯有神。

「我需要妳,路怡。」他說,同時在她面前蹲下來,「我也需要我們的寶貝。」

「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出於血,入於骨,化於煙,溶於土。」他忽然唸出口訣,「這其實是在告訴我,若要完成雲火,所用的材料不能是一般的東西。」

「我還是不懂,為什麼要綁住我。」她心中感到不對,想起辰人要她快逃的警告,加上眼前衛的樣子不對勁,難道雲火的製作方法不如常人所知那樣?

「因為我需要血。」衛說,同時牽出一抹淡淡的笑,「妳跟寶貝的血。」

「血?」

「出於血,雲火的材料之一就是鮮血,熱騰騰的鮮血。如果是出自我的血脈,那就更好了。」

「你在說什麼?快放開我!」

「除了血,再來就是要骨,入於骨,一個我愛他入骨的人,他的骨灰將是雲火的主體,化於煙,溶於土,化成煙塵,溶於土中,成就我的非凡。」

「不、不要……衛,你清醒一點!雲火不是這樣做的!」

「當然是!每一代傳人都是這樣把雲火給做出來的,我的師父及上一代傳人,每個都是獨自一人,因為他們把心愛的人全都揉進了雲火之中,還記得我的師父吧, 路怡?」

路怡早已淚水滿面,她想逃!衛想殺了她跟肚裡的孩子!剎時她知道辰人為什麼要她快點離開了!

「妳當然記得,就是師父把妳介紹給我的,他知道,他早就知道我必須要經歷這一切,他知道我愛辰人,所以給了我多一種選擇,就是妳。做雲火的條件是要心愛的人的骨與血,可惜我在領悟出來的時候,我只剩辰人的骨灰。」

「你在……說什麼?」

「那個,」他指著那個未完成的半成品,「辰人就在那裡。」

辰人死了?路怡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怎麼可能呢?剛才明明……她明明還跟辰人在說話的!「你騙人!」

「我還需要血,妳懷了我的孩子,這孩子就是我的血脈。」

她掙扎被綁得死緊的手腳,不要!衛瘋了!他已經瘋了!

「好了,現在,雲火即將完成……」他抽起在一旁的刀子,逐步朝她走來,「很快就結束,我不會讓妳太痛苦的……」

他抓起繩子,將她吊起來,她雙腳懸空,卻不放棄掙扎,拚命叫著救命。

「沒用的,在妳昏倒時,我早就讓他們全放假去,要他們一個星期後才來,這段時間都不要來吵我。」

「你理智一點!不要啊!」

他抓住路怡的腳,用刀子割開裙子,她渾圓的肚子裸裎,他的手撫上那圓面,可以感受到來自肚子裡的生命,是那麼清楚又那麼令人震撼。

「充滿生命力的鮮血,這就是我要的……」

說著,他一刀插進路怡的肚子,一路割開她的肚子,刀鋒經過的皮肉像拉鍊一樣劃開,露出那被羊水包在其中的胎膜,裡頭有一個小小的軀體,路怡的血不斷地流出,衛在她下方置了一個桶子,並且把那個小小的未長大的嬰胎給放進鮮血中。

他朝著已無力掙扎的路怡說,「有了這個,雲火就是最完美的……」


***

「沒錯,這一切都符合口訣,我們正式宣佈衛昊為正式的繼承人。」

就在本家代表的宣佈下,他完成了應該要有的使命。他看著他犧牲了一切才完成的雲火。

那壺的線條如同一隻魚,高約一公尺,壺頸像碗口一般大小,只能勉強塞進一個成年男子的拳頭大,壺身是驚心動魄的鮮紅血,上面的花紋隨著光線呈現不同的樣子。

在場的人紛紛猜測那花紋的樣子是什麼。

「是個男人的臉吧?大師?」已經有人奉承他為大師了。

「不,我看起來是個女人的臉才對。」

「咦?我看到的是小孩的臉呢,你們才看錯了吧。」

討論不斷,但衛昊只是但笑不語,他們都猜對了,也猜錯了,這壺身上的花紋是自然形成的,而這壺身薄得近幾乎透明,像脆弱的絲扇。

當認證會的人潮漸漸散去,他獨自一人面對著這壺,喝著酒,他已酒意濃重,「吶,我們成功了,我是正式的繼承人了。」

「是啊,你成功了。」辰人在角落幽幽地說。

「恭喜你,衛,這一刻很重要吧?」另一個角落,路怡也淡淡地開口。

「你們……」衛張著醉眼,「哈哈哈……你們……都來了?」他把杯中的酒倒入壺中,那壺並未發出悅耳的聲音,卻發出嬰兒的哭聲!

驚天動地的哭喊聲!

「對……還有你,我未出世的孩子,」衛大笑著,整個人癱在地板上,「你們都來了……來吧,一起慶祝吧!」

「我們……是來帶你一起走的……」辰人說。

那鮮紅色的壺發出妖異的光芒,愈來愈紅……愈來愈紅……

第二天一早,衛昊被人發現死在家裡,他的屍體被塞入他親手做出來的雲火之中,他的頭就架在壺口上,沒人知道兇手究竟用什麼方法在不破壞壺的方法之下,把他的身體給塞進去。

所以,他的死因是個謎,一個永遠解不開的謎。



沒有人知道……沒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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