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書齋

她心頭有顆沉重的石頭壓著，像被囚在一個不透氣的箱子裡，讓她喘也喘不過，吐也吐不出，她被惡夢驚醒後也睡不著了，於是下床起來梳洗，外頭連雞叫都還沒呢。
這時老管家掌燈前來，急急叩門地喊叫：「三奶奶！三奶奶……不好啦！」
「發生什麼事！？」近來施府已發生太多事了，讓尤婉妹一件一件措手不及，老管家的叩門聲讓她如同受了驚的小鹿。
「大奶奶身邊的小繡子，她……她……」
「找著小繡了？她在哪？是怎啦？」她張著口，呆呆楞著。
「她不知從哪溜回來，把自個兒關在柴房裡，拿了把柴刀，要是誰靠近她一步，她揮了刀就砍，已經有兩、三個長工被她砍傷啦。」
「快帶我去看看！」怎會發生這事兒？她突然不見人影，又突然出現，這會又拿著刀砍人，好端端的怎會這樣呢？
尤婉妹不願再多想，一時也心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她跟著管家來到柴房，人還沒到，就聽見小繡大吼大叫著。
「走開！你們都走開──！」小繡瘋狂地吼叫，手裡的柴刀霍霍磨磨。
「小繡子，妳，那刀利的很哪，別這麼揮著。」老管家扯著沙啞的聲音連忙勸說。
尤婉妹走向前，對著門喊：「小繡，是我。」
「誰？走開！」她仍抵抗著，門裡邊不時傳出柴刀砍碰的聲響。
「我是婉妹啊。快開門。」尤婉妹不用三奶奶的身份來嚇她，希望能安撫她的情緒。
「哈哈哈哈──！」小繡此時顯然已真是瘋得徹底，她尖細地笑著，讓在場的人惹了一身雞皮疙瘩，「婉妹？妳也是想害我的人，走開！」小繡已不管她的身份，發出斷斷續續的笑聲。
「不是的，妳別這樣，快開門。發生什麼事？有事可以說出來，這些時日妳去了哪？」
「走開！你們滾！」
尤婉妹轉頭交代，「快請大奶奶來！」
「已經請了，過會兒就到。」
於是尤婉妹繼續喊話：「小繡，妳別衝動，等會大奶奶就到，妳可別做傻事，大奶奶會心疼妳的，快出來。」
才這麼一說，門果然立刻開啟，小繡頭髮散亂，混身髒污，原本清秀的臉蛋此刻傷痕累累，交錯著血污及塵土，看樣子她失蹤這段時間經歷了難以想像的事，但此時沒有人知道該怎麼問她，她眼中狂傲的精光以及手上的刀讓在場所有人都退卻了。
她拿著刀，直指著尤婉妹吼道：「別以為妳變了三奶奶的模樣，我就會信了妳，妳已經死了！死了的人就該乖乖地躺在墳墓裡，不要來找我！」
「妳在說什麼？什麼死了的人，快把刀放下。」她雖說是被刀比劃著，急得滿頭大汗，但她還是冷靜地安撫著小繡。周圍的奴僕們更是不敢喘個大氣，怕是刺激了小繡，她若一揮刀，施府可就又要辦喪事了。
「小繡！」在這要命的時刻，柳雲娘總算趕到，大驚地看著小繡此時的樣子。「妳這是在幹什麼？快把刀放下！」
「啊……大奶奶……」小繡畢竟是柳雲娘的心腹，見著了主子，她竟還認得，她開始淚流不止道：「大奶奶……好可怕啊……阿福……就這麼死了哪，被、被她給活生生地勒死了啊！」
「小繡，有話慢慢說，阿福是被誰給殺了的？」
她哭叫地更大聲了，淒慘地哭著：「我、我……我真的好害怕啊！大奶奶，二奶奶一定會殺了我的，她殺了阿福！她勒死了阿福啊！」
周遭像是忽然降了雪似，每個人聽到了小繡的話，臉上都罩了層寒霜，阿福是被胡若霜的鬼魂給掛在樹上的？
聽到這話的柳雲娘更是驚駭地混身顫抖，難不成這胡若霜真會從陰間來向她討命？
這時一個陰風大作，吹得那棵掛死了阿福的槐樹沙沙作響。原本涼爽的天氣頓時轉變像是下了霜雪般冰冷。
「啊……」小繡的臉居然扭曲了起來，那是一張因恐懼而扭轉的臉孔。她像是感應到了什麼，臉色發青，嘴唇煞白。「啊、啊……二奶奶……求求妳放過我吧，不是我害了妳啊……」她突然改了態度，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淒厲地哭叫著。
天色還是未亮，燈籠的火竟抵不住寒氣熄滅了，這刻不知哪傳來的一陣淒淒慘慘的笑聲，大夥們都真真切切地聽見了那自腳底發涼的陰笑，伴著慘慘冷風，每個人如同被定了身，不知道這笑聲的主人會從哪裡出現。
「該死的……一個都跑不掉……」
就像是幻影成真一般，胡若霜的身形就這麼忽然顯現，雖然燈籠的火苗熄滅了，
但在場的老管家和幾個早起的下人以及尤婉妹與柳雲娘，還是都看見了胡若霜那慘死時不甘願的臉孔，一時驚叫聲不絕於耳，兩、三個丫環更是昏死了過去。
「我死得好冤枉哪……」那鬼魅死白的嘴角流下了黑色的血液，她一吋一吋地飄移向小繡，「除非妳也死了……以命換命。」
胡若霜穿過了小繡的身後，緩緩地隱入了小繡的身子裡去。
「不要啊！二奶奶……二奶……唔！」小繡嘴裡還吐著求饒的話，還拿在手中的刀卻猛然往自己的脖子不住地狂砍，一時她溫熱的血奔噴出，把嚇得無法動彈的尤婉妹濺了一身，濃腥的熱血不斷地噴灑出來，而小繡還不停地、不停地砍殺自己的頸子，頸子的血衝天地噴灑著，下起了腥紅的血雨，斗大的血珠子落在眾人的身上、臉上。
小繡的臉已經看起來不像是她的臉了，她竟笑著又哭著，那柴刀口鈍，頭就這麼一點一滴地歪斜，直到頭部被粗糙的刀口給砍得幾乎只剩一點丁皮肉還連著身子，她跪坐在柴房前，頭部倒立在染血的胸口，手上的刀才垂落下來。
「見鬼啦！見鬼啦！」老管家和幾個還能動的長工拔腿就跑，完全忘了尤婉妹及柳雲娘還在現場。
小繡倒垂的屍首瞪著眼，拿著刀的手竟又舉了起來，她的臉掛著詭異的笑容指著柳雲娘說：「下一個……就輪到妳啦……」
接著，鏘咚一聲，柴刀落了地，小繡幾乎斷了頭的屍體就跪坐在槐樹下，而胡若霜的芳魂卻早已消逝。
老管家邊跑邊叫，施府裡的已經起床走動的下人全被他身上的血給嚇得不知所以，而另外那幾個長工則是能喊多大聲就多大聲，知情的人則一個傳過一個：二奶奶的鬼魂出來討命啦！
終於有人提著膽子來到柴房前，把嚇得昏過去的尤婉妹及柳雲娘給救離，被砍得頭腳分了家的小繡仍然跪坐著，那樣子透著一股詭譎。


(未完待續)

-------------------------------------------------------------------------------

故事將要進入最後高潮了…(應該是吧，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