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書齋

於是尤婉妹央人去將珠娥的屍體抬來，連同胡若霜的一併給火化。之後在施府足足做了三天的超渡法事，只是不知為何，每每法事進行到一半，時常被迫中斷，不是道士唸經唸到忽然臉歪嘴邪，就是作法工具忽然不翼而飛，根本進行不得。
「施三奶奶，真是對不住，這宅子……怨煞實在太重，在下的道行甚淺，竟不能替府上收鬼，真是對不住，對不住。最後只得勸三奶奶一句話，這兒不能留人啦，煞人哪！」在送走道士後，尤婉妹再也不抱希望了。
而這三日間，尤婉妹試圖要進入柳雲娘房中探望，總是被她給拒在門外。
「姐姐，您就開門讓婉妹瞧瞧，您悶了好些天啦。」尤婉妹拍著門板叫喚著。
「妳就別管我了，這家……已不成家啦，妳們都走吧。」房裡的柳雲娘如同小粉形容那般，如同喉頭卡著鐵砂，聽起來真令人心驚膽跳。
「您甭嚇我，施家還能撐，雖然辛苦些，但咱們女人家總不會過不了日子的，您先開門啊。」尤婉妹不死心，繼續呼喊著。
「別管我了，我睏了，歇一會，妳別再門外嚷嚷。」接著任憑尤婉妹再怎麼叫，柳雲娘始終不為所動。
過了幾日之後，帳房及老管家來見尤婉妹。
「三奶奶，這是這些日子的帳本，油行、布莊及米鋪已經沒人敢再賣咱們貨了，連老顧客都跑了不少，茶行那裡，劉老闆想頂下來，念在過去和老爺的交情上，只要三奶奶一個價，劉爺就頂下了，至於藥鋪子及南北貨若是賤賣倒還能撈些本，唯一難處理的只剩錢莊。」帳房也是跟著施宗耀多年的老僕，這一路算下來，比拿刀割他的心還疼。她望著曾經繁華的施家，竟不明白為什麼會落入變賣家產這般地步？
「老人家怎麼看？婉妹是個婦道人家，求的是一口飯，別讓寶桂餓著，其它我別無所求。」
「這些年江南門戶大開，朝廷受那些外番的壓迫，來了不少洋鬼子，這生意也變得難做許多，還不如能賣的賣，能轉手的就轉手，至於這宅子……唉，現在也住不了人，還好現在人口也不多，咱們搬離這裡，或許還能留活口。」老帳房跟老管家互看了一眼，眼中盡是戀戀不捨，但時局已是如此，他們也只能興嘆。
「我明白了，那就請老人家進行，茶行那裡也交由您處理了，只要價格合理便成，問問其它曾與施家往來的商家願不願意頂下店舖，咱們……就離開這裡吧。」
當晚，尤婉妹又來到柳雲娘的房門外，她嘆了口氣說道：「姐姐，這宅子陰氣煞人，已經不適合人住啦，老爺留下的生意，婉妹也扛不起了，於是想說咱們就離開這裡，重新生活，雖然是變賣家產但也夠養活一家子的人，老帳房說若是錢莊經營順暢，倒還能過日子，姐姐您覺得如何？」
柳雲娘一聲沒吭，靜悄的很，尤婉妹朝裡頭一探，燭火沒亮，想必柳雲娘已睡得深沉，她垂下肩轉身離去。
但她不知道的是，在房裡的柳雲娘只剩一口氣。
「讓我……死得痛快點……」她抽著氣聲，咽喉被挖了個小洞，鮮血正泊泊流出。她正哀求黑暗中的那對明亮的雙眼。
「就這麼活著，太痛苦……」她的雙手雙腳已被啃食掉，露出白森森的人骨，肉上的肌理斷了好幾根，發出腥膩的鏽味。
那對眼睛的主人並不回應，只是嬌魅地笑著。
「呼……呼……」她有一口沒一口地吸著氣，血塊不斷堵住她喉中的那個破洞。
柳雲娘自那晚挖了胡若霜的屍體後，她就被邪魅蠱給纏上，那蠱原本被胡若霜一口吞下，直到死後被埋到土裡都沒有自她體內出來，而已噬過生人血肉的蠱蟲，將胡若霜的腹裡心肺腸胃臟吃得精光，卻沒有吃掉她的皮肉。
是以柳雲娘掘墳時讓這蠱物有了個出脫的機會，而正好又是牠的飼主。
柳雲娘踉蹌地回到房中，連點燈都不能控制，驚見窗邊伏了個人影，一個女人的模樣！那分明是胡若霜的臉！
她心知死期已到，只是沒到想這麼慢，她整整被凌虐了七天！
當初那蠱物大小如同一小截指頭般長，過了這些時日，牠竟長成如同一條長蛇般，牠的頭扁平，帶著許許多多的細鬚，那鬚的尾端又刺得人發疼，而牠的身長一節一節帶有軟皮，依舊油油亮亮，且能伸縮自如，因吃人血肉，發出一股噁心腐肉的氣味。
胡若霜什麼都不做，不如殺小繡那般痛快乾脆，她只是盯著那蠱，看著牠一舉一動，竟像是用眼神在控制著那蠱蟲一口一口吃掉她的仇人。而她花了七天的時間，讓那蠱吃她。
老管家來叫喊時，那蠱蟲竟能開口說話！雖然不十分像，但也唬過去了。此後那蠱蟲便能應答。
牠並不馬上把她吃得精光，而是慢慢地，一點一滴地啃咬，牠先從柳雲娘的咽喉咬破了洞，不十分嚴重，令她的鮮血涓涓流失，又不會馬上喪命。之後牠開始吃掉她的雙手、雙腳，那一口咬下去，柳雲娘根本無法喊叫，那是如同尖刀片片刃下，一嘴、一口地活生生撕咬，一下又一下地扯下她的皮肉，宛如凌遲之刑，殺剮千百刀依舊不會死去，流出的血已濡滿了床鋪。
她痛得想掙扎，竟只能被死死地定住，彷彿被綁了條看不見的繩子似的，柳雲娘這才仔細看，胡若霜不知何時來到她的床鋪，她半身凌空，臉貼得她極近極近，用眼白瞪著她的眼，輕巧巧地說：「想逃……？妳得要試試那滋味才成，那種蟲蝕鑽心的滋味……」
蠱蟲大口大口地吃著，她全身都被咬得支離破碎，肉塊碎末沾粘了整張床，接著牠像蛇一樣爬到柳雲娘的嘴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不……不……」柳雲娘只剩一副骨架子，只剩腹裡的臟器，她開口叫道：「不──要──！唔唔唔唔！」
牠已鑽入柳雲娘的體內，開始貪婪地撕裂啃蝕。
柳雲娘的眼瞳緩緩失去光彩，眼中最後的景象是胡若霜漸漸穿牆退出的樣子……

(未完待續)

-------------------------------------------------------------------------------

最近天氣轉成純粹的冬天，大家要保重身體，也感受這個季節帶來的寧靜吧

下一回是最後一回了　感謝大家這陣子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