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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尚,這個可以不要了吧,都高中時的筆記了。」大仔指著地上一捆用尼龍繩綁得緊緊的書本。
「不行,那些筆記我還要整理過給我家教的學生用。」
「那這個呢?這電風扇的頭都垮一半了。」
「那也不行,那個還能吹,只要還能用就不能丟啦。」
大仔不死心,看來他能少搬一樣是一樣,「那這組沙發椅咧?你看破了一個洞耶。」
「那不是我的,是房東的,你也不准丟,留著就好。」
「幫幫忙,你是收破爛大隊長喔,有些可以不要的就丟了啦。」說著,他又踢了踢我用來裝被子的黑色塑膠袋。
「我不像你家是有錢人,我跟家裡約定好要自給自足,要學費、生活費、電話費及一些拉拉雜雜的,當然要節省過日子。」
「要省也要看狀況嘛,這些東西還要搬過去,簡直是浪費體力。」
「頂多就是書比較多一點而已,其他也還好啊,怎麼要你幫忙就一副婆媽樣,平常我幫你忙有唉唉叫過一聲了嗎?」
「嘖,早知道會這麼累,我就出錢找搬家公司來。」
「是喔,那你怎不早說,反正你錢多得很。」我把最後一箱箱子抬上租來的發財車,「好啦,大概就是這些了,我們走吧。」
大仔上了駕駛座,我回頭看看這間住了幾年的房子一眼,接著也上了車。
車程約有十五分鐘,而且在十二樓,尤其電梯只有一台,所以要把這些搬進去還比從阿都家搬出來要麻煩,我們不時得跟搭電梯的人說抱歉。
終於到了最後一趟,我跟大仔快要累到吐白沫了,電梯緩慢上昇,停在十一樓。
電梯門打開,在門前的是一個年紀約二十五、六歲左右的妙齡女郎,她臉色有些不耐,「原來有人在搬家啊,難怪電梯這麼慢。」
我正要開口道歉時,她卻一腳踏進原本很小的電梯空間,並且按下關門鈕。
「呃,小姐,我們要上樓耶。」
她轉過頭看我,說:「十二樓?」
「嗯,擔誤到妳真是抱歉。」我雖然嘴上客氣,但心裡卻還是嘀嘀咕咕。這個女人有毛病啊,這層樓最高也才十二樓,難不成我會搬到頂樓去?
「這可有趣了,走了一個又來一個。」
我跟大仔對看了一下,完全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此時電梯叮地一聲,有股陰風便吹了進來,外頭明明陽光普照,這股風是從哪來的?
她首先踏了出去,「這裡怎麼看都很討厭,」說著,她伸手按著電梯的開關說:「我幫你們按著,快點搬吧。」
啊哩,遇到一個怪女人,雖然她是好意幫我們忙,但那種感覺卻好像我們在幫她搬家一樣。而且她還口沒遮攔地批評,這裡不是跟樓下的格局一樣嗎,我就看不出來到底哪裡討厭了。
「謝謝妳喔。」大仔這隻死豬哥,只要是女人就好,他還一邊傻笑一邊搬,我實在很想給他一巴掌。
「不客氣,我叫梁菁菁,唸起來很像亮晶晶吧,我在中和一家眼鏡連鎖店當驗光師,有空可以來找我喝咖啡啊。」她自顧自地介紹了起來。「你們是學生?」
「是啊,我們還在唸研究所,我是李政達,他是阿尚。」
「噗,哭喪的喪,還是上下的上?」她咯咯地笑了起來。
「是時尚的尚。」這女的一下就好像跟我們很熟似的,還開這種不好笑的玩笑。我準備開口把她攢走,「真是感謝妳了,剩下的我們……喂!」
這位小姐還真有夠不客氣,她放開電梯的鈕,連問都沒有問過我,就直接進了我的新家。
「原來這就是發生命案的房子啊。」她環顧了一圈,輕描淡寫地說。
啊?我到口的怒氣被壓了下來,「命案?」
「看來那個黑心仲介還真是不老實耶,租房子給人家都沒有事先說明,這房子死過人哩。」她得意地看著我們,期望她的話能嚇到我們似的。
「死過人?」大仔抖著聲音,這傢伙竟然乖乖地上鉤了。
「我說妳啊,」我打算中斷這種話題,跑到人家的新家說這種不吉利的話,有夠莫名其妙。
「我叫梁菁菁。」她掛著討厭的笑容,那種神情讓我想到狐狸。
「隨便啦,我才第一天搬來,妳就故意跑來說這種晦氣的話,什麼發生命案?我不會相信妳的,請吧。」我比了比門口。
她聳聳肩,「沒關係,你很快就會相信我的,拜拜啦,晚上睡覺耳朵摀緊一點。」
說完後,她就揚長而去。
「阿……阿尚,你看她說的是不是真的?」大仔本來就很怕這種東西,現在這女人一胡說八道,他就一副想逃跑的樣子。
我瞪了他一眼,「我才不相信她的鬼話,好啦,快收拾啦,還有很多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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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喲,我的媽啊,」我把自己整個人丟入淺綠色的沙發裡,享受沙發的柔軟,「搬家真是他媽的累爆了。」
好不容易收拾得差不多,大仔說什麼都不肯留下來,還說要叫阿達媽寄什麼鎮宅的符咒來給我安宅,急急忙忙地走了。
我看著天花板的燈,柔柔的,讓人覺得舒服極了,這樣的房子怎麼可能鬧過命案,就算有又怎樣,只要不鬧鬼就好,哼!連活屍我都見過了,死屍又怎麼可能嚇到我。更何況這房子乾淨的很!比小嬰兒的屁股還乾淨。
我微微轉了個身,準備把那女人的話給丟到垃圾桶裡去。伸手拿了遙控器,打開電視,正在介紹日本的美食節目,看著看著肚子餓了,但又不想動,這時要是有人在旁邊多好,還好電視的聲音陪著我,至少不會那麼冷清。
今天搬了一天家,全身像是組合不好的積木,零零落落地堆成一堆似的,漸漸地疲憊襲來,卻沒有想要回房間去的意願,反正我一個人住,就算睡在洗手間也無所謂,我放心地閉起眼睛……
我睡著了,我知道我睡著了,但意識卻沒有完全沉睡,像是浮在海面上起起落落的,電視裡的罐頭笑聲一陣一陣地傳進耳朵,我還聽得見。
“高雄捷運又傳塌陷,周圍的居民緊急撤離……”電視新聞的播報聲,美食節目播完了?我想翻身,但卻怎麼樣也翻不過來。
“這星期的開運星有金牛、水瓶及天秤……”我伸手要把電視關掉,記得遙控器就放在桌子上。
咦……?我想張開眼睛,極度的疲累讓我動彈不得,但不管我怎麼用盡力氣就是無法起身,也不能睜眼。
突然一個想法衝進我的腦袋,我……我該不會是腦袋處於清醒且身體已經入睡的睡眠癱瘓,並且呈現半醒半睡的情境,全身肌肉張力降至最低,類似「癱瘓」狀態,也就是傳說中的「鬼壓床」了吧?
我真的因為太累,所以才會睡不好嗎?但我現在全身不能動是事實啊,我從小到大沒有碰過這種事,我竟然被鬼壓床了!
不,我要想辦法掙脫,怎麼能就這樣一直被壓著呢?我腦筋不停地轉著,記得好像只要默唸佛號就成了。
於是我開始在心中默背所有我記得的佛號,我一邊唸著,一邊還是在盡力想動,就算只有一隻眼睛睜開也好,接著我就忽然發覺小指頭能動了,雖然很突然,就很像小指頭被鬆了什麼結,抖動了一下。
我大受鼓舞,更努力地背了,我感到解放的力量從手指傳來,手掌、手腕及小臂都能動了!
「喝──!」我大叫一聲,用盡全身的力氣,整個人「拔」了起來,從這種緊繃的狀況掙脫。
這是……怎麼回事?我一向很好睡,就算地震五級也睡得跟豬一樣,但我還沒來得及思考下一步就猛然發覺,我竟然在廚房!?我不是在客廳的沙發上睡覺嗎?
我還記得電視在播日本的美食節目,然後就睡著了,那我怎麼會到這裡來的?
我滿頭問號想要從地板上爬起,這才發現我手握著一把冰錐。
「這……什麼東西?我怎麼會拿著這玩意?」我再次愕然了,我不但被鬼壓床而且還夢遊?
真是怪了!我拿著那把尖銳的錐子發呆,一股陰風從陽台吹了進來,讓我冷不防地打了個抖。
「天啊,大樓的風真強。」 
這時牆上的鐘發出「咕咕」的聲音,十二點了,這麼晚了?我有睡這麼久?我記得我快九點時躺在沙發上的。
我感到一股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對。我用力甩頭,想把這種不舒服的感覺甩掉。放下錐子,想在入睡之前洗澡,或許泡個熱水,好好睡一覺,明天就會好多了。
我走進房間,衣服還一箱箱地封在箱子裡,「唉……有時一個人住還有點寂寞呢。」
拿了衣服及內褲,我打開那座造型簡單且超有質感的衣櫥,它是對開式的,而且衣櫃的門只要放開就會自動關起來,右邊的門後是一面穿衣鏡,我只開了四十五度角,把我兩件最像樣的衣服先掛上,決定今天先到此為止,明天再收拾其它的。
我放開衣櫥門,準備進浴室洗澡時,才走到房門口,突然──
碰!
我立刻被這聲巨響給嚇得跳起來,連忙轉身,「什麼!?」
那座超大的衣櫥兩扇門大大地敞開著,開門的力量太大,它還打到衣櫥旁的牆壁。
我張口結舌,它……這門被自動打開了?這房子只有我一個人,怎麼會被打開了呢?
就在我驚異的同時,又有一股陰風從我身後吹來,吹得房裡的窗簾飄飄掀動。
「一定是風,沒錯,大樓的風總是比較大一些。」我也不知道在說給誰聽,自言自語地想去把客廳的落地窗關好。
才走了兩步,我就被自己嚇得差點跌倒,窗戶是關上的!這……這是怎麼回事?那陣風是從哪裡吹來的?
我感到某種不明的寒意從腳底板滲入,眼睛開始掃瞄這房子的上下左右,難道這裡……有鬼嗎?
會嗎?如果有鬼,我是不可能看不見的。
我小心地移動,深怕「它」會從我意想不到的地方冒出來,原本看起來很溫馨可愛的客廳,此時也罩了一股陰森的慘綠。
我打開了所有的燈,並且小心地縮坐在沙發上,眼睛戰戰兢兢地像座燈塔一樣來回掃射。
時鐘滴答滴答地,成了屋內唯一的聲音。
我想起今天樓下的那個女人說過的話:晚上睡覺耳朵摀緊一點。
她是在說這意思?這房裡會發出奇怪的聲音?
十分鐘過去了,什麼也沒發生,除了時鐘的滴答聲及遠處街道的狗叫,什麼都沒有。
「媽的!」我跳了起來,覺得自己大驚小怪,這一切一定是心理作用,明明就沒發生什麼事,搞得自己緊張兮兮地,若是再讓我看到那女人,我一定不給她好臉色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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