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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尚,你看起來好慘。」大仔拎著兩杯飲料,把其中一杯放在我面前。
「有嗎……?我只是,啊啊──」話還沒說完,我就打了個大呵欠,連著幾天都無法安穩入睡,只要一閉眼,我馬上就四肢緊繃且無法動彈,有時還會糊里糊塗地夢了一些奇怪的夢,但隔天就全部忘光光,不但這樣,我夢遊的情形絲毫沒有好轉,常常一驚醒,就鐵定不是睡在床上,有一次我甚至躺在落地窗前,且天一亮,睡意就會迅速佔領我的意志,弄得我日夜顛倒,想睡不能睡,不能睡時又起不來,真是痛苦不堪。
「還說沒有,我的天啊,你的兩眼無神,臉色發黑耶。」大仔仔細地看著我的臉,一邊嘖嘖地說個不停。
「哪有你說得這麼嚴重,我只是睡不太好,還臉色發黑咧。」
「真的,你現在看起來比營養不良的吸血鬼還糟糕。」
「你好歹也是個研究生,用詞可以不要這麼幼稚嗎?」我沒好氣,睡不飽已經夠煩了,大仔還來湊熱鬧。
「你少管我。喂,我帶你去找一位師父,說不定你住的地方就像那個小姐說的,鬧鬼了啦。」
「不要。」我一口回絕,什麼師父都沒有我自己來得準,我見鬼見到都快可以成神通了,有沒有鬧鬼,我自己會不知道?
「你不要這麼鐵齒啦,那個師父真的很厲害。」偏偏大仔不知道我有陰陽眼的事,硬是拉著我去找他口中所謂的師父,我被他煩得受不了,只好趁著下午空檔,讓他拖著我去。
一到那地方,我就想要轉身離開。
這滿屋子的線香燃燒不說,我才一踏進去,就被廳上所供奉的神位給嚇得說不出話來。
那上頭少說也有數十個鬼魂坐在上頭,什麼樣的都有,最多的是嬰靈,還有一些是年輕的女人及年紀大一些的小孩鬼魂。
坐在椅子上的是一個眼睛半瞎的中年人,穿著一件隨處可見的白色背心及一件短褲,看起來不像是修行的師父,有點像在廟口賣香腸的阿伯,此時他正逍遙地拿著蒲扇在搧風。
「嘿嘿,你惹了什麼東西?」他一張口,露出一嘴黃牙,劈頭就問我。
「我?」我比了比自己,「你在跟我講話?」
「不是你被鬼跟的嗎?」他拿著蒲扇,指著我的身後,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只有門框,什麼都沒有。「咦?都敢跟到這裡了,還會害羞?」
看著他的舉動,我覺得荒謬,那門後明明什麼都沒有,這老頭卻一付神秘兮兮的模樣。
但大仔的反應可就不同了,他急得比他宿舍火災還緊張,「天啊!阿尚,你真的被鬼跟了!我就說吧,那房子一定是鬧鬼鬧很兇,否則怎麼可能用那麼便宜的價格租給你?快搬家吧!」
「我才搬進去不到一星期,你就要我搬家,更何況我住得好好的,你是秀逗三級了你!」
「你印堂發黑,黑雲罩頂,這鬼的怨氣恐怕不輕,看來來勢洶洶,不太好處理……」他又擺起那個兩袖清風的逍遙樣。
但我知道他接下來要說的話,多半是要幫我除災解厄這一類的,一下要符要咒,一下三牲四果,搞不好還會要我供一尊神主回去拜。開什麼玩笑,我才沒有閒錢去搞這些,就算有錢,我也不要讓這些神棍用三言兩語騙我的錢,他們這招只適合騙大仔這種極度迷信的人。我得在他開口之前打住。
「呃,這位先生,我朋友可能誤會了,我們什麼事都沒有,我只是睡不好而已,他擔心太多了。」
「嘿嘿,」他乾笑兩聲,「你不相信我沒關係,回去之後,檢查一下平常身體看不到的地方,像後頸或小腿後面之類的,如果鏡子照得到,也看一下你的背,對了,」他放下蒲扇,跳下椅子,我這才發現這小老頭連我的胸口都不到,他走到供奉著那幾十尊孤魂野鬼的神桌,拉出抽屜取出一張黃符紙,在紙上亂畫一通,把它拿到火爐繞了幾圈,再把它折成一個八卦,放入一個紅色的小布袋中。「好了,把這收好,必要時它可以救你一命,但只能救一次。」
「啊?我……」我還在猶豫著要不要收,大仔這傢伙便一把搶下小布袋,還抽了張一千塊丟到香油箱裡,連聲道謝後拉著我離開。
「你錢多啊?一千塊耶,幾句話、一個小紅袋就要一千塊,神棍光是揩有錢人的油就能吃一輩子。」我終於忍不住開口埋怨。
不料大仔卻一本正經地說:「一千塊要是能救好朋友一命,那就實在太划算了。就算是十萬塊我也捨得花。」
這下我可是哭笑不得,說他天真也不然,但他此刻的行為又讓我覺得既感動又愚蠢。
「好啦,我收下就是了,你不要再那個三八樣,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真不曉得你到底信他哪一套。」
「他叫你回家檢查的時候,我站在你後面,」大仔不自然地瞄向我,「我注意到你的手……」
「我的手怎麼了?」我挽起T恤的袖子,檢查我的手臂,「怎麼會黑青了?我不記得我有撞到這裡啊?」
我連忙往路邊的車窗接近,抬起上臂一照,「這……」
一個清清楚楚的黑手印!就像有人從背後在我的手上用力抓出一個手掌印,而我竟然毫無所覺!
我又抬起另一隻手,也是一個清晰的痕跡。我茫然看著大仔,「我不知道這怎麼來的……」
「這是鬼抓的啦!阿尚,你快點離開那裡啦。不要再鐵齒下去了,你會害死自己。」
「可是……」與其說我鐵齒,倒不如說我完全不敢置信,若是這一切真的是因為屋子裡鬧鬼,那我不就跟一隻我看不見的鬼住在一起?
怎麼會有這種事?難不成我的陰陽眼消失了?什麼時候的事?但若是我看不見鬼魂了,那剛才廳堂上滿屋子供奉的鬼魂又是怎麼回事?
我想要在這一團奇怪的現象中找出一個合理的解釋,自動開啟的衣櫃門、不知從何而來的陰風、身上不明的傷痕,還有接連不斷的鬼壓床及夢遊,在我身上發生了一些我自己都弄不清的事情。
回到家裡已經是晚上十點半了,老實說我還真有點不想回去,當時剛搬到這裡那種興奮的心情已經蕩然無存。
「唉,真是的,想要安靜過日子有這麼難嗎?」我站在電梯前喃喃自語,看著電梯從十二樓下來,有同層樓的住戶要外出?
這麼一想,我倒記起還沒見過同一層的鄰居,八樓、七樓、六樓、五樓……途中沒有停過,我不知覺地默數著,有點期待,不知道我的隔壁住著什麼樣的人。
到一樓了,電梯門緩慢開啟,我微微朝電梯裡探,一股冰涼的風拂了出來,有個女人低著頭,頭髮蓋住她的臉,她就這樣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出來。
她經過我身邊時,甚至都沒把頭抬起來看我一眼。怪女人,怎麼這棟樓光住些怪人?我聳聳肩,踏進電梯裡。
才剛按下十二的按鈕時,聽到有人喊著:「喂,請等我一下。」我又連忙按下開門鈕。
「啊,是妳啊。」是住十一樓叫亮晶晶的女人,早知道就把門關起來。
「幹嘛,態度真差,」她伸手按了十一,接著說:「住在那裡的感覺怎麼樣?是不是格外刺激?」
「我好得很,多謝關心。」
「你膽子也真大,整層樓只有你一個人住,竟然一點都不怕。」她捂著嘴,吃吃地笑。
整層樓只有我住?她在胡說些什麼?「我剛才才看見一個從十二樓坐電梯下來的女人,怎麼可能只有我一個人住?」
她微訝地看著我,「我住在這裡一年多了,這一年以來,包括你已換了三個房客,而且全部都住在你現在租的房子裡,不是我要嚇你,那房子真的不乾淨。沒人敢住在一間兇屋的隔壁,紛紛都搬走了,也一直沒有新住戶搬進來,你剛才到底看見誰?」
「我……那房子到底發生過什麼事?」
「你想知道?」她用眼神詢問我,我點點頭,「到我家吧,我慢慢告訴你。」
進了她家,我有點緊張,我第一次進單身女子的住處,她反而一副輕鬆自在的模樣。
「坐,要不要喝點什麼?」
「不用了,妳還是快點說吧。」
「唔,」她捧著一壺茶坐下來,「兩年前,那間屋子原本住的是一對夫妻,男的在外商公司上班,女的則是在家裡從事翻譯的工作,但後來不知怎麼的,夫妻之間可能發生了什麼事,吵了幾次架,也曾驚動過警察,當然,這種事只要次數一多,就會讓大家不堪其擾。」她停了下來,爬了一下頭髮,「在某天兩人吵得兇,女的一時氣不過,直接從陽台上跳下去。」
「跳下去?」我微瞇著眼,想像屍體頭破流血的樣子。「那她死了嗎?」
「當然死了,你以為她是蝙蝠俠啊。」
「也是,那後來呢?」
「後來,男的當然也是表現得又傷心又難過啊,但過了幾個月之後,那男的再婚了。」
「啊?他老婆剛死,他就急著再婚?」
「是啊,後來才知道,因為這男的在公司跟女職員搞不倫,那女人威脅他跟老婆離婚,否則就要昭告天下。他就是因為要協議離婚,兩人才會爭吵,他老婆可能一時受不了,就跳樓了。」
「那就他不就趁心如意了嘛。」
「但第二任老婆也接著死了。」
「啥?不會吧?為什麼?」
「是意外,在回家的路上被搶劫,一陣拉扯後,歹徒刺了她的咽喉,加上延誤就醫,到醫院前就斷氣了。」
「這男人天生帶賽,兩個老婆都死於非命。」
「是三個。」她比了三根手指頭。
「還有一個!?」我錯愕地問。
「是啊,他沒多久又娶了個小學老師,第三個就死在你住的地方。」
「怎……怎麼死的?」
她似笑非笑地看著我,「上吊自殺的,她就吊在落地窗上。被發現的時候,眼睛被矇住,舌頭吐出,七孔流血,死狀相當地淒慘。」
「為了什麼?」我忽然想起那扇沒有打開的落地窗吹來的陰風,我不禁瑟縮了一下。
「沒人知道,因為現場沒有遺書,也沒有掙扎的痕跡,所以判定是自殺。」
「接下來呢?他為什麼沒再住下去了?因為他的第三任老婆自殺的緣故?」
「不,他還是繼續住,但不結婚了,只是開始換不固定的女朋友,我搬來這裡的時候就遇過不少個,換女朋友的頻率很快,而且年齡層從十來歲到四十幾歲都有。」
「那後來為什麼他搬走了?」
「因為警察找上門了,他曾交往過的女性當中,有幾個人失蹤了,鄰居們議論紛紛,他最後可能受不了,所以搬走了。但……」
「怎樣?」
「從他搬走後,十二樓開始出現怪事,先是十二樓的其它三個住戶常會遇到三更半夜有人來按門鈴,結果打開後什麼都沒有,只有陣陣陰風吹過,也曾有人聽過經過那屋子的大門時,有女人的哭聲從裡面傳來,這些周圍的住戶們被嚇得說什麼都不敢再住。我們都把那層樓叫『哭泣的十二樓』呢。」
聽到這裡,我必須承認我真的想搬家了,先不管我本身所遇到的事情,光是這屋子發生過的這些事就夠我頭皮發麻。
「但這還不是最可怕的,去年我認識了其中一個曾住在那裡的上班族,他被那房子嚇得精神失常了。」梁菁菁端起茶,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他剛搬進來時,可能覺得無聊,常常到處串門子,因為十二樓沒人住,所以他有時也會來我這裡坐坐,那時他就告訴過我,他覺得房子裡有別人。」
「別人?」是那隻我看不見的鬼?那個上吊的第三任老婆?
「他還說他會夢遊,也時常睡不好,房子裡會發出怪聲音,而且房裡的窗戶不管關得再緊,總是會有怪風吹過來,冷得不得了。」
這……這不是跟我現在一樣!?我驚訝地眼睛跟嘴巴簡直閉不起來,但梁菁菁沒發現我的異狀,她還是繼續地講:「在他發瘋前幾天,他又來我家,說他不敢一個人在房子裡,他聽到樓上有人發出腳步聲,像是拖著什麼東西在走,沙沙沙的,在腳步聲之後,一陣女人的哭泣呻吟聲不知從哪裡發出來,他就嚇得跑到我這裡來了。」
「樓上?這裡最高也才十二樓,頂樓出口是被鎖住的,哪來的第十三樓?」
「我怎麼會知道?他真的這麼說嘛,那種感覺就好像有人在天花板上走來走去的,當然是樓上啦。」
「這些是真的嗎?」
「誰知道?我是沒遇過這些事,但他被嚇得發瘋是事實,我一直想知道,他發瘋的那天,屋子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樣,你住在那邊也有幾天了,有沒有遇過這些事?」
「我沒聽過腳步聲及女人哭聲。」但除了這些,其它我全碰上了!但我還是沒有在屋子裡見過任何一隻鬼,一間沒有鬼卻鬧鬼的鬼屋?
「喔……?這跟八字有沒有關係?聽說八字重的人是看不見的。」
我苦笑著,這下子我該怎麼辦?還要繼續住下去?我對梁菁菁表示:「我老實告訴妳,其實我看得見那種東西,但我沒有在房子裡看到什麼,這就是我不明白的地方。」
「你看得見?」
「是啊,我就是所謂的陰陽眼,從小就看得到,那房子裡什麼都沒有啊。」
「是嗎?這就怪了……」她托著下巴思考著。
「那個男的搬去哪了有誰知道嗎?」
「我也不知道耶,我住在這裡的時候從沒遇過那個男人,這些事是大樓管理員告訴我的,而且也從那個上班族口中得到證實。」
「暫時我也只能回去,看看怎麼樣再說囉。」我說完後,離開她家,搭了電梯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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