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一驚非同小可,施家本已是熄了燈,此時下人們如同兵荒馬亂地,不停打著燈籠來來去去,空氣中漾著一股蕭瑟的寒氣。
外頭下人們的腳步聲驚動了柳雲娘,她囑咐小繡去打聽。「去瞧瞧,外頭是怎了。」
小繡走出房外,外頭人影幢幢,,每個人形色慌張。
「怎了?發生了什麼事?」小繡攔下匆忙走過的長工阿福問。
阿福一看是小繡,原本還忸怩著不肯說,直到她把施大奶奶抬了出來,他才勉為其難地開了口。
「聽說二奶奶生了病啦,嚴重得很,三奶奶急得把王師父從被窩裡拖了出來,還派人大半夜去城裡找大夫。」
「生病?啥子病?」小繡硬是壓下心頭的一陣鼓譟,大奶奶的邪魅蠱昨夜裡七七四十九天的餵血日已滿,怎今早才下的蠱,晚上竟就見了章?
「這我怎麼會知道?這是小粉兒說的,她說她主子已經一腳踏進鬼門關啦。」阿福一時忘了小繡的主子和小粉的主子是死對頭,還不斷地說:「小粉兒說啊,她主子整個人全走了樣,活像具殭屍,就跟……」他低了聲,朝四周一瞄,又道:「就跟前些時日,珠娥那一般的死樣,怪嚇人的。」阿福只要想起珠娥屍體的模樣就混身不對勁,畢竟他跟珠娥有那麼一段。
「你……你是說,二奶奶她全身像是被吸乾了血一般?」
「哎唷,小繡子,珠娥死的那天妳不也在場?就是那個樣嘛!可惜了二奶奶貌美如花啊,嘖嘖……妳說咱們這府裡是不是藏了妖怪啊?」他一邊不斷地婉惜著,一邊想著什麼樣的怪病會讓一個絕世美女變成像怪物般的可怕?
小繡只是沈默著,阿福得不到回應,這才想起他說得太多了,他急忙道:「小繡子,我的好姑娘,妳可別嚷嚷說是我傳出的,要是讓人知道我長了舌頭,非得挨板子不可。」
「行了,有事快去辦吧。」她打發他走,快速回到柳雲娘房裡將她所知告訴了她主子。
「真的?有這等事?」柳雲娘一聽,臉上的欣喜之色溢於言表,這蠱竟是如此神奇,這麼快就能將她心頭大患給除了去?回頭非得再好好謝過袁子奉不可。
這時,房門外傳來了尤婉妹的聲音。「姐姐,我是婉妹。」
主僕倆對看一眼,柳雲娘連忙裝出愛睏的聲音問道:「怎了?這時間有事?」
「對不住這時間還來驚擾您,可是發生大事了,老爺不在,能當家的只有您了。」
哼!心裡倒還惦著我是施家大奶奶,柳雲娘再問:「發生什麼事了?」
「若霜姐姐她生了怪病……只剩一口氣啦。」尤婉妹含著哭音,鼻子不斷地吸著氣。
柳雲娘霍然打開了門,「只剩一口氣?」真這麼快?她心中暗暗詑異著。竟有些不由自主地害怕這蠱毒會不會煞到自己。
「若霜姐姐說……想見您最後一面。」尤婉妹終於忍不住悲傷,淚水撲朔撲朔直掉了下來。
柳雲娘不解胡若霜有何居心,但聽尤婉妹如此急切的請求,也暫且按下腹裡的一肚迷霧,她道:「我就來,婉妹子妳先到她房裡等著。」
尤婉妹走後,小繡說:「大奶奶,這二奶奶會不會真……」
柳雲娘急忙捂住她的嘴,小聲說:「隔牆有耳,準備一下,咱們過去看看。」
待柳雲娘趕到時,胡若霜已呈彌留狀態,整間房間迷漫著低淒的哭聲,讓人聽了好不悲切。此時杜大夫坐在床邊為胡若霜把脈,症狀就如同上回施家丫環的病徵,他不管怎麼查就是查不出,這塊招牌就快掛不住啦。
柳雲娘才接近胡若霜的床邊,一股腥臭味便迎面撲鼻而來,她腫脹的臉像冬天裡的旱田,一塊一塊地龜裂開,皮膚的裂縫中滲出褐黃色的膿水,摻挾著暗紅色的血液,流滿了她原本芳香的繡枕。
柳雲娘急忙捂住自己的口鼻,忍住心裡那股驚懼,胡若霜的樣子比珠娥的樣子更是嚇人,她對著胡若霜說道:「若霜妹子,我來了,有什麼事要我替妳辦的,盡管說吧。」
原已半閉眼的胡若霜一聽到她的叫喚,倏地睜開了眼,兩隻銅鈴眼直狠狠地定著柳雲娘不放,那含滿怨懟的眼睛讓柳雲娘打從心底的發毛,她自被中緩緩地伸出乾癟扭曲的手,口唇顫抖抖地說不清晰。
「……」
「什麼?若霜妹子,再說一次,我聽不見。」柳雲娘微微向她靠近了些。
忽地她直抓住柳雲娘的手臂,力氣大得嚇人,她抽尖了聲調,搏著最後的一道力吼出:「是妳!是妳殺了我!我就算做鬼也不會放過妳,妳這條狠毒的蛇啊!妳、妳……妳……」
胡若霜用盡她最後的力氣指控著柳雲娘,終於,她瞪著雙眼,瞳孔失去光彩,就這麼斷了氣。
在場的眾人皆被胡若霜的舉動給嚇得不得動彈,胡若霜的兩個丫環見她一死便放聲大哭著:「啊啊啊──,二奶奶……二奶奶……妳死得好冤啊……妳走了我倆怎辦啊──」
柳雲娘也被胡若霜死前那如同詛咒般的控訴給嚇傻,大夥急忙分開她和柳雲娘,卻是怎麼樣都不能讓她放開緊扣在柳雲娘手臂上的枯爪。
柳雲娘著急地叫著:「快讓她放開我!」
尤婉妹哭倒在胡若霜的床邊,「若霜姐姐,好姐姐,妳就安心地去吧,有冤的話,老爺會替妳做主的,妳就放手了吧。」
不知是否聽見尤婉妹的呼喚,胡若霜原本緊扣的五指一隻一隻地放了開來,柳雲娘立刻退到房裡離胡若霜屍體最遠的地方,手臂鮮紅地印上被胡若霜緊抓的痕跡。
「施大奶奶,」城裡的杜大夫此時開了口,面有難色道:「根據我的把脈,二奶奶脈象紊亂,氣血盡失,無法判定出二奶奶她生了什麼病,但依她的模樣卻像是中了毒,應是……應是……」他頓時溫吞了起來。
「大夫有話不妨直說。」柳雲娘心有餘悸地看著胡若霜的屍體,她身上的腥臭味與那盅蠱毒一樣濃重。
「那就失禮了,依據我的判定,二奶奶應是中了蠱。」這是杜大夫唯一能想到的,他曾聽過同門師兄弟說過中蠱的某些病徵,與這施二奶奶有些地方謀合。
此言一出,小繡大驚地看著自個兒的主子,要是事情被識破,這可如何是好啊?想到這裡,她差點就要軟了腳。
柳雲娘一聽,雙眉高展,她城府至深,當然不會被杜大夫的診斷給嚇得自亂陣腳。
她不動聲色地說:「杜大夫,我們施家在江南可是有頭臉的人家,你這話一傳到外頭,讓人聽了怎生地好?」
「是,是……在下失言了。」杜大夫深知施府在地方上的勢力,他只不過是一介大夫,怎敢得罪勢如中天的施府?他連忙噤口。
柳雲娘心中雖喜,卻也不會明目張膽地表現出來,她威嚴十足地宣佈道:「老爺出遠門,即便趕回來也得要個把月,找忤作工人來辦二奶奶的後事,咱們就風風光光地葬了她吧。」
不知是否聽出柳雲娘的弦外之音,尤婉妹抬頭竟看見她的嘴角勾出了一絲冷笑。
然而胡若霜死後,柳雲娘施家大奶奶的地位似乎又被下人們重新想起,府中大小事宜全都經她同意後才能進行。
柳雲娘嘴上雖說要風光大葬,但卻連訃文都沒發出,她指示下人們,胡若霜不能如同大禮安葬,依施家的家規,偏房的地位就如同奴僕一般,死了不能與施家祖先同葬,所有治喪事宜全都在偏堂進行。
胡若霜的棺材停在偏堂,只有小粉及翠姑守著,丫頭倆每到時辰祭拜時,總不免感慨著她生前風光,死後竟是如此蕭瑟。
而柳雲娘則是一步都不進胡若霜的靈堂,有什麼事就讓小繡去傳達奔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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