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書齋

六月十七日 晚間 八點四十九分

潘巧涵拉了拉身上的制服，覺得有點熱。

六月的夜晚已進入盛夏，只要稍稍一動就混身發汗，特別是沒有冷氣的地方讓人難受，更別說她身上全是紅翼的血。

自從把紅翼的屍體丟到水池中之後，她就一直待在圖書館，星期六的學校空無一人，除了警察之外。

她站在六樓高的圖書館窗口看著警察發現屍體時的騷動，心中覺得奇怪，為何這群警察沒有發現她就離他們不遠處？也難怪他們查不出來藍影的死跟她有關，說不定她不需要殺了紅翼。

不！她馬上否認自己的想法，就算她不這麼做，紅翼還是會殺了她的，畢竟所有人都是被她給殺的，沒有理由會放過自己，她是為了自我防衛。

她唯一煩惱的是該怎麼跟爸媽說呢？雖然制服上的血已經漂洗過一次，但還是有很深的印子，為此她還躲在學校一天，就像做錯事不敢回家的小孩一樣。

自從上次她出事之後，爸媽總是小心翼翼的，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她必須是最完美的，殺人這種污名不能留在她的人生紀錄上，她得要把污點去除才行，現在沒有人知道她殺了兩個人，她把刀從紅翼身上抽出來時，還特地洗得很乾淨放回烹飪教室，以後使用的人不會發現它曾經插在一個人的心臟，原來殺一個人這麼容易，她甚至沒有記憶是怎麼殺了紅翼的。

她看了看腕錶，天亮就回家，這樣爸媽會因為擔心了兩天而不忍心責罵她，她也可以像上星期那樣假裝失憶，他們很愛她的，不會多問她一句。

潘巧涵走到窗邊往下看，警察好像都只在大門口守著，或許不用等到天亮，現在回家也應該可以。

她走到門口之前還特地轉頭看了一下圖書館周遭，黑黝黝的空間從不會讓她感到不安，她還有點喜歡待在黑暗之中，但此時她不知為什麼這麼大的一間圖書館有股沉重的不和諧。

接著她的頸部麻起了一陣顫慄，就好像有人忽然摸過她的脖子，但這裡明明就只有她一個人在。好怪，潘巧涵再度仔細看著裡頭，眼睛早已習慣黑暗，所以她看見了離她不遠的書架後，有一雙腳。

有人？怎麼會有人？她待了快兩天之久，根本也沒有人走進來，為什麼會有一雙腳？

書架後方走出了一個人影，潘巧涵一眼就看見那人胸口上染血的傷口。

「咦？」她喊了一聲，這不可能的，走出來的人竟然是應該死掉的紅翼，她的臉戴著紅色羽毛的舞會面具。

「晚安。」她說話了！潘巧涵朝外退了一步，「今天是星期日，就要開始了。」

開始？開始什麼？

「妳最好現在開始跑，因為今天晚上，妳是目標。」

目標？她還沒來得及反應，便發現在黑暗中有個物品直朝著她飛來！

「啊──！」她已用盡全力反應閃躲，還是被那東西給砸上了左肩，發出巨響，那是一張被砸爛的木製椅。

「快逃啊！這樣獵捕才有意思！」

潘巧涵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在紅翼還沒說完之前，她早就扶著左肩跑走。

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這樣的！怎麼可能會這樣的！她一邊跑還一邊不斷想著，快速地奔跑使她想要靜下心釐清都不行！

她要回家！這是她現在唯一想到的！

她往下跑到了五樓，在往四樓的樓梯間站了另一個人，那人手持著一把長長的棍棒，像是在等著她。

「啊……啊……」她猛然停下腳步，墨綠色的毛面具做著詭異的鬼臉，他不停地把眼珠子塞回眼眶裡，但它卻一直掉出來。

「看來妳是我的獵物了。」綠光一步一步拾階而上，鐵製的棍棒敲在階梯上，發出喀噹！喀噹！的聲音。

「不要！」

潘巧涵馬上轉身朝五樓的走廊而跑去，她想繞到另一頭下樓，總之先逃離學校，其他事後再去想！

綠光的叫喝在後面不斷逼近，夾雜著紅翼特有的笑聲，他們一起在追逐著她！

五樓的走廊連接另一棟大樓，她別無選擇，必須從那棟樓下去，她用迂迴的方式，企圖擺脫惡鬼的糾纏，不能一直逃，必須先躲起來！

潘巧涵繞進一間女生廁所，把自己關在某一個隔間裡。她心跳撞得她胸口都發疼了，喉嚨也乾得說不出話來，但緊繃的情緒仍然高張，她知道他們還在找她。

外頭沒有聲音，非常安靜，安靜地……太詭異了，她連學校外頭馬路汽車經過的聲音都聽不見，她不能控制自己的發抖，雙手雙腳好像有自己的生命，它們也在害怕，天啊！誰來救救她！

潘巧涵把自己蜷縮成一團，希望自己可以不要抖得這麼厲害，否則他們很快就會發覺她在這裡的。

時間一點一滴在過去，潘巧涵藉著數秒來鎮定狂亂的心跳，終於手腳不再顫抖，她輕輕放鬆了身體，同時仰頭垂肩，這姿勢她整整僵持了十多分鐘。

有半張女孩的臉就在隔間上頭看著她，好像她已經看著她很久很久了。

「找──到──妳──了。」她說，骨碌碌的眼睛轉來轉去，眼白的部分全都是紅色的，「原來妳在這裡……」

「呀──！」她又大叫，踢開廁所的門，又一次奔跑。她該怎麼辦？她要逃到哪裡去？

冷不防地，有顆硬物從不知名的地方飛來砸中了她的腦門，她的頭部立即血流如注，被這麼一擊，她無法再奔跑，只能搖晃地靠著求生意志前進，打中她的那顆銳石還在滾動。

「唔，好像是我贏了。」

這是誰？誰在說話？她此時感到有條滑膩的繩索套上她的脖子，滑溜地抓不住，她奮力拉長，赫然發覺那是一條腸子！

「啊！黃羽，你不可以這樣，我們還沒玩夠！」另一個聲音插了進來，打斷了她的束縛。

一得到鬆綁，她看見眼前那道樓梯，想都沒想就跑上樓去。此時潘巧涵哪裡有路就往哪裡跑，只要能遠離這群追逐的鬼魂，她哪裡都會去！

一打開這樓梯唯一的一道門，潘巧涵傻住了。

仁愛樓！她竟然跑到這裡來了？放眼望去，空蕩蕩一片，什麼都沒有。對了！這裡有另一個出口，只要那裡的門沒鎖上，她就能從那地方逃生。

「妳還不明白嗎？」另一個出口旁，早有個人在等著她，「這是生存遊戲啊，必須有人要死。」

「藍影？」

「我們的契約上說著，當特殊情況發生時，遊戲規則全數無效，視當時情勢改變，現在的規則是……妳得要死。」

她轉身一看，黃羽、紫風、綠光、紅翼都站在她後面，逐步逼向她，「你們……要做什麼？」

「這情景很熟悉吧？」藍影冷冷的命令，「跳下去！」

「什麼？」

「或者妳要讓我們來也沒關係。」紅翼咬緊牙關地說。

他們一步一步把她逼近圍牆邊，圍牆的高度只到她的腰再高一些些，「不要……求求你們放了我。」

「跳！」

「哈哈哈！快跳下去啊！」

「Game Over！」

「不……不要──！！」

當潘巧涵的身體從他眼前掉下來時，汪和斌知道他慢了一步，他把景星高中裡裡外外全搜了一次就是找不到潘巧涵的蹤跡，而他的直覺告訴他，潘巧涵還在學校之中，所以他留下一些駐守的警察，一有動靜馬上通知他。

半小時前，駐守的員警打電話告訴他說校園裡隱約有女孩子陣陣的叫聲，他馬上就趕了過來，但還是來遲了一步。

潘巧涵的屍體臉部朝上，直瞪著上方，汪和斌朝她的視線看去，沒有月光的建築物上頭，有五條靜止的人影，一動也不動地看著他們。

「遊戲結束了嗎……？」汪和斌默默地低唸著，潘巧涵驚嚇的扭曲臉孔，帶著不甘心，這場遊戲沒有勝利者。

六月的星空下，熾熱的空氣中，所有的一切逐漸遠去……

※※※

汪和斌申請調職，他心裡明白這是一起永遠破不了的案子，他只希望能辦點人類幹下的案件，景星高中在紛紛擾擾之中渡過風暴。

媒體及民眾大肆撻伐警方的無能，同時把小孩轉到其他學校裡去，景星高中從明星學校，面臨差點停辦的處境。

幸而從潘巧涵死了之後，再也沒有學生死亡，所以學校董事會決定繼續辦學，並且企圖轉型成綜合高中，不再以升學為唯一目的。

而記憶永遠是最不可靠，當風雨過後，沒有人還記得六起血腥的死亡事件，在刻意遺忘操弄下，和平很快就降臨。

新學期一到，洋溢著青春活力的學子們總是有用不完的精力，屬於這時代的他們有玩不完的點子。

「喂，有沒有看到最近學校網站上的一則留言，點閱率很高那個。」電腦教室中，某個男生興奮地聊起。

「我有看到！是不是那則『想在現實中嘗試死亡的滋味嗎？』，對不對？」

「哈！有趣，我們去報名！來個大屠殺！」

「誰怕誰啊！」

「來啊！」

嘻笑聲遠去，他們的對話卻聽進了坐在一旁的女生的耳朵裡去。

想在現實中嘗試死亡的滋味嗎？

她面無表情，打開了學校網頁，找到那個主題，輕輕地點了進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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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厭 天氣熱死了，好想去玩水啊~~~

墾丁我來啦~~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