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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這些是這幾天以來拍到的,你過來看看。」文乾仕暗中在房子的角落及不顯眼的地方安裝了針孔,趁著林依真上超市購物時,把他這些日子的觀察告訴趙伯宇。「安裝後第一天拍的。」

趙伯宇仔細瞧著鏡頭裡林依真的樣子,鏡頭裡的她站在梳妝台照鏡子,不時拿著梳子一遍又一遍地梳頭。「她……看起來很正常,沒什麼不對的地方。」

「是嗎?那再看第二天。」文乾仕轉換檔案,並且把鏡頭拉近了些。

林依真還是在照鏡子,並且對著鏡子擺動姿勢,趙伯宇有些不自在,畢竟是自己的枕邊人,現在卻偷拍她,還錄下來跟朋友一起看,但文乾仕卻一臉不為所動。

「接下來是第三天。」文乾仕又換了一個檔案,林依真還是在梳頭,為什麼文乾仕只拍她梳妝的樣子。

「乾仕,為什麼只拍她梳頭髮照鏡子的時候?」

「你發現了?」

「什麼我發現了?」

「你看到的都是林小姐在梳頭嗎?」

「這不是廢話嗎?你不也看到了?為什麼只拍她梳頭髮的時候?」

「不是『只』拍,是『只能』拍到這種畫面。」

趙伯宇一呆,「你在說什麼?」

「連續七天以來,攝影機只有在拍她梳頭時才會正常,其餘的時間全都黑暗一片。」

「什麼?」

「而且,影片裡有不尋常的事情。」文乾仕尖細的聲音更添陰霾。

趙伯宇連忙再湊近,想要找到文乾仕所說的不尋常,看了半天怎麼看都看不出來,「什麼地方不對?」

「你的注意力只放在林小姐身上。」文乾仕手指點向螢幕,「我所說的不尋常在這裡。」

趙伯宇定睛細看,怔楞地說不出話來,「那是……鏡子裡的是……」

文乾仕點點頭,「看樣子不是我看錯了,你也看到映在鏡子裡的是雯菁沒錯吧?」

「為……什麼?」趙伯宇口角合不上來,一副想說話卻不知怎麼說起的模樣。

「我不曉得,那天林小姐跟我說了一些事,她曾在這屋子裡看見雯菁的幻影,她認定雯菁的鬼魂在這個地方揮之不去。」

「鬼魂……雯菁的鬼魂……」趙伯宇喃喃自語:「她一定是怨我,才會這樣的陰魂不散。難道那天就是她附在小依身上想掐死我?」

文乾仕反而迷惑了,「林小姐掐你?」

「我會再度入院就是因為小依在三更半夜攻擊我,我為了抵抗才會導致傷口又裂開。」趙伯宇苦笑著。
「就算那是雯菁附在林小姐身上的好了,她為什麼攻擊你?」

「那還用說,當然是因為她恨我,恨我要跟她離婚,恨我有了外遇。」

「唔……」文乾仕再度思考著,總覺得謝雯菁不會是那種為了這種事就殺人,她太愛趙伯宇了,「雯菁不像是這種人。」

「我不知道,我跟她這幾年的婚姻還比不上跟小依在一起的時間,或許她心裡早就有變化了。」

「你這個丈夫可真不負責任。」文乾仕撇了他一眼。

「現在說這個有什麼用,快想辦法救救小依才是,這種情形你有沒有碰過?」趙伯宇揮揮手,有點不耐煩。

「也不是沒有,通常這種情形是死者有話要說,那我們就製造讓他們說話的機會。」

「說話的機會?你是指……」

文乾仕把監看的檔案收下,換上別一個檔案,「在國外沒有像台灣這種扶乩或觀落陰的儀式,通常要跟陰間溝通要透過靈媒,也就是具有跟死者通靈的體質。」

他開了一個影像檔,裡頭是一個黑暗的房間,房間裡有一張圓桌,周圍坐著四個人,其中一個就是文乾仕,鏡頭非常模糊,只有幾支蠟燭在燃著,感覺十分詭異。

「這是什麼?」趙伯宇不禁問道。

「降靈會。」文乾仕點著了一根雪茄煙,「這個降靈會是我主持以來最成功的一次,這個案例很奇特,被招的靈是一個五歲的小男孩,他死在離家約五百公尺的水池裡,那個水池是一座公園的水池,案發當時沒有目擊者,最後以意外結案。」他吐出煙霧,把煙灰彈掉,「但是小男孩的家屬覺得他不可能是意外落水,一個五歲的小孩子怎麼可能獨自一人跑到離家五百公尺遠的地方,一定有人帶他去,於是他們來找我,想招出小男孩的靈魂,想問出誰帶他去公園的。」

「結果呢?」

「其實,一開始並不順利,因為招了九次都沒有效果,後來我在這裡發現了一個很重要的現象。我不知道其他支派是不是同意我的理論,但這個實驗卻讓我深信不疑。」

趙伯宇沒有說話,他只是看著文乾仕。

「一個引導,或者說,除了靈媒之外的另一個媒介。」

趙伯宇仍舊不說話,他只是搖搖頭。

「這個小男孩的招靈最後會成功是因為巧克力。」

「巧克力?」

「是的,小男孩的屍體被發現時,手上就握著巧克力,當時我讓靈媒吃了一顆巧克力,並且在桌上擺了一盤,就成功招來了小男孩的靈魂。順利問出來是小男孩家隔壁的一位十六歲少女帶他去公園,並且溺斃他的。那少女就是用巧克力把小男孩拐騙到公園去。」

「那你的意思是……」

「若想知道雯菁有什麼話要說,那辦降靈會是最好的,原本靈媒應該由我擔任,但我想林小姐會更適合。」

「這……這樣好嗎?」趙伯宇腦筋有點轉不過來,這種事有點匪夷所思。

「你要我來不就是為了解決問題,現在有方向了,為什麼不做?」文乾仕那隻義眼直視著他,趙伯宇不得不臣服。

「我知道了。」他嘆了口氣。

「還有一件事。」

「嗯?」

「除了讓林小姐當靈媒之外,我們還要一個媒介。」

「雯菁是跟我一起發生車禍的,哪有什麼媒介。」

「有,我不曉得你有沒有發現,但是我覺得應該就是了。」

「你在說什麼,我不懂你的意思。」

「酒,前些日子,我在客廳想找東西喝,林小姐忽然出現,她倒了啤酒給我,自已也喝了一些,之後她就不太一樣了。」

趙伯宇想起上次小依也是因為喝了一些酒之後,半夜就攻擊他的,他茫然地問:「為什麼?」

「這我不清楚,但我想降靈會愈早開始愈好。」

這時,外頭傳來林依真的聲音,「我回來了。」

兩個男人對看了一眼,點點頭決定立即進行。



林依真一進門,手上的東西才放下,就看見趙伯宇及文乾仕兩人神情凝重地走出來。

「你們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小依,妳先坐下。」趙伯宇撐著身子,在沙發上坐下,「妳……」接著他看了一眼文乾仕,欲言又止。

「你是怎麼了?身體不舒服?」林依真擔心地望著他的臉色。

「不,這個……該怎麼講?」

「還是我來吧,」文乾仕見他半天吐不出一句話,對著此刻茫然的林依真說:「伯宇請我回國,目的是想查出這老房子是否有什麼古怪,這幾天我有了一些發現。」

她點點頭,「是?」

「嗯,我發現了有古怪的不是這房子,」他那隻義眼上的玻璃閃爍,「是妳。」

「我?」林依真可真是訝異了,不禁失笑出聲,「我有古怪?請問怪在哪裡?」

「雖然關於你們之間的三角關係,我是側面得知一二,但在妳沒出現之前,雯菁也是我的朋友,」他嗓音尖細,那種聲調容易使人緊張,至少對林依真來說,這幾句話讓她想咬緊牙根,但他不曉得是沒注意到她的反應,還是裝做沒看見,他繼續說著:「所以,我很了解雯菁。」

「文先生,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有合理的理論懷疑……」他頓了一下,「懷疑妳被雯菁附身。」

「什麼!?」林依真跳了起來,沒想到他會是這種結論,「怎麼可能?什麼叫合理的理論懷疑?」

「妳說妳會看到幻覺,更何況上星期妳在意識不清的狀況下攻擊伯宇,還有妳現在穿的衣服是雯菁的衣服吧?」

林依真低頭看著自己的衣服,感到困惑,「這……我,」她竟一時答不上話,「我穿她的衣服不代表我就是被附身的,你說的這些理由薄弱了!」她拒絕接受文乾仕這種說詞。

「文乾仕點點頭,「沒錯,的確有點牽強,所以我要再問妳一件事,」他竟抽起雪茄煙,慢條斯理地說出讓林依真呆楞的話,「妳是什麼時候知道我有一隻眼睛是義眼,而又是怎麼得知我因為火災的關係植皮,進而到國外休養的呢?」

這下不止林依真呆住,連在一旁的趙伯宇也驚訝不已,「妳知道乾仕受傷的事?」

「看來不是伯宇告訴妳的,那天妳為什麼會突然脫口而出問起我的身體狀況?老實說,那天晚上的妳,可能根本不是妳,是另一個人,」文乾仕朝他們兩個看了一眼,「就是雯菁。」

文乾仕微笑著,看著林依真漸漸發白的臉色,「妳能給我一個解釋嗎?」

「不……」她頹喪地垂下肩膀,抱住頭喃喃地說:「我……對……我記得我跟你說過這些話,我的腦海中的確有你曾經受傷的記憶,但那……我不明白我為什麼會知道這些事,但我就是知道!」

「曾經有一個學派在討論靈魂跟記憶的關係,這個學派主張所謂人的靈魂不過就是一束帶電的電波,而這組電波也是人的記憶,換句話講,人類的靈魂就是記憶,這解釋了很多事情,包含為什麼被附身的人會做出平常不會做的或不會說的事情,最有名的例子之一就是一名完全不懂樂理的中年婦人能精準無誤地彈出莫札特的名曲,而在事後她宣稱她被莫札特的鬼魂附身了,而她腦中還殘留那時的記憶,我覺得妳就是這種狀況。」

她雙手環抱著自己,想起了很多的確怪異的地方,她從搬到這裡來開始,就不由自主地一心一意想變成一個能讓伯宇愛上的女人,像謝雯菁那樣的女人,在不知不覺中,謝雯菁的樣子變成了她的標準。


不!這不是她!怎麼會這樣?


這時林依真忽然從沙發上跳起來,衝進臥房裡去叫了起來:「我不要!妳快離開我!不要在我的身體裡!」她怒指著梳妝鏡前的她自己,而鏡中的她亦怒目相向,「我要安靜地生活!不要來打擾我!」

趙伯宇開始擔心她是不是失心瘋,想要向前去安慰她時,文乾仕將他擋下來,「這就是我來的目的,」他平靜地說,他見過很多反應,林依真此刻的沮喪可以預見,「死者會附在生人身上,是因為有話還沒說出口就死了,我們必須知道雯菁想說什麼。」

此時的林依真淚流滿面,「那我該怎麼辦?」

「我們辦一場降靈會,聽聽雯菁想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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