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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什麼是靈體催眠嗎?」這男的姓都,叫步堯,真不曉得他老爸老媽怎麼取名字的,什麼不好叫,叫做『都不要』?而這個萬年陰沈男是我的室友,目前身份是重考生,重考紀錄邁入第三年。
阿都是我大學的同班同學,考上台北的大學之後,便住到這間阿都爺爺遺留下來的公寓裡,而大仔抽到宿舍,我運氣差了點,索性就跟阿都家租房子,這一住就住到畢業,算算也好幾年了。
自從大學畢業後,阿都覺得自己對父母算交代得過去了,便不想再繼續唸書,無奈阿都的父母覺得現在的大學生多到用卡車載去台灣海峽倒掉也倒不完,便強迫他一定至少要考上研究所什麼的,搞得阿都快精神崩潰,完全提不起勁,所以他就開始擺爛,企圖讓他父母死心。
但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他便對這些玄妙怪異的事情感興趣,接下來的結果可想而知,第二年的考試依然榜上無名。
雖然那時我覺得阿都多多少少有點故意,但若是強迫他做他不想做的事,恐怕他一飆起來,跟家裡鬧翻了,這樣我可就尷尬了。
所以我在道義及人情利益的雙重考量之下,柔性監督他的功課及生活,雖然這事很討厭,但時間一久,我明白阿都是決心要跟他父母對抗到底了,到最後他只要有去上補習班,其它的我也不管了。
此時他忽然冒出了一個問題,陰陰地問我。
我從學長那裡借來的論文中抬起頭看他,不感興趣地搖搖頭。又來了,這個月的主題看起來是催眠,上個月是詛咒,上上個月則是民間怪談。
阿都的嗜好是一切有關不可思議或令人難以理解的話題,凡舉什麼鬼魂啦、符咒啦、鬼故事啦、靈魂學啦或者外星人之類,只要跟正常扯不上邊的,他都有興趣,而這一類的書籍及資料疊得比他補習班的講義還多。如果大仔那種程度叫迷信,那阿都的程度就叫走火入魔了。
看他這麼沈迷這種事情,我忍不住勸告他:「阿都,你今年再考不上,你老媽真的會叫你回中部去賣豬肉。」
阿都家在台中經營豬肉攤,就這麼一個兒子,希望他能爭氣,但看樣子阿都父母的希望要落空了,他若是去當個乩童或法師還是什麼算命的可能還比較有搞頭。
「你不用擔心,根據我上次到算命網站批流年的結果,我一定會考上我媽要我唸的學校。」阿都此時專注在網路上所搜尋出來的一堆資料,螢幕閃動著,密密麻麻佈滿了字,他的臉也被照得白光光的,看起來比平常還要陰沈。
我聽了他的回答,差點一口咖啡要噴筆記本上了,這小子剛才說了什麼?批流年?看樣子我要勸勸他了,這房子是阿都家的,阿都的老媽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跟她兒子八字算合得來的人一起住,還特別只收我一半的房租,為的就是我能順便照顧一下她兒子。所謂受人點水之恩,必當泉湧以報,就算不為了這麼仁義道德的理由,衝著省了幾千塊的房租,於情於理我都要勸他幾句。
「阿都,我勸你真的不要太相信那些事,很多靈異事件都是謠傳,現在科技發達到什麼都可以造假,照片啦、影片啦,連靈異現象都可以,相信這些鬼怪傳說對你沒好處,正常一點啦。」
我會這麼苦口婆心勸他,除了房租,還有一項是因為阿都的老媽不時會寄些香腸、火腿之類的肉品來,這對貧窮如我們的生活可說是一大幫助,我可不希望阿都太過沈迷而被抓回去。
阿都用一種看似可惜卻又可惡的眼神看著我,我被他瞧得有點不自在,沒好氣地頂他:「幹嘛,我說錯了?幹嘛那樣看我?」
「如果我是你,我才不會去唸這種狗屁研究所。」
狗屁研究所?媽的,我可是吐血加便秘半年才考上的,這死傢伙竟然這麼污衊我的心血?
「去你的龜蛋!狗屁研究所你還考不上咧。」我有點激動地握拳,如果他再給我廢話一句,我就一拳呼過去。真是狗咬呂洞賓,我好心勸他好好做人,反倒被他說這種話?
他自一旁拿起不知哪裡弄來的古書,書的外皮還剎有其事地剝落了一些,看起來好像只要拿起來用力甩兩下便會散掉一樣,而那本書的書名用泊金燙著《承天啟運》四個楷書。
此時他完全不理我的反應,邊翻開書本邊用一種壯烈的語氣說:「阿尚,陰陽眼是一種天賦,這本書上有說,看得見鬼神的人是注定要下凡間來化解眾生之苦,救活人跟救死人都是一樣積德,本著普渡天下蒼生之心,不要浪費了你的天賦。」
他那樣子就像是他若有了那種特殊能力,便要拋下一切去救濟世人,雲遊四方似的。
「我開始有點後悔當初我怎麼不忍著點,讓那個動物靈纏著你好了。」我依然不給他好口氣,阿都這傢伙腦袋真的被那些垃圾資訊給塞得一點空隙都沒有了,這種來歷不明的書所記載的事哪能相信?況且這些書講得不知所云,講來講去都是勸人為善,雖說沒什麼不好,但對我現在一點幫助都沒有。化解眾生之苦?怎麼沒人來化解我的苦難?我的論文已經重寫了第二次了。
「我不像你,我只能感覺它們,卻不能看見它們的樣子,若是可以,我一定竭盡所能地幫助這些無助的鬼魂。」
這是今晚阿都第二次表示希望像我一樣有雙能看穿陰陽兩界的眼睛了。想當初若不是他不知去哪裡招惹了一隻全身像被火車撞了兩百次,完全看不出來是什麼東西的動物靈跟著回家,害我嚇得忍不住尖叫,我有陰陽眼的事也不會被他知道,我本來是極力想隱瞞的說。
「對於自己做不到的事,你還是不要多想,把心思放在你的補習班課程上比較實在。」
「做不到的事嗎?其實……我做到了。」他若有所思地說。
「做到什麼?」這傢伙今晚特別多話,平常他總是盯在螢幕前,像座標本一動也不動。
「靈體催眠。」他淡淡地說,談論的口氣像在聊今晚的宵夜似的。
「什麼鳥玩意?靈體催眠?」
「怎麼你都不去研究一下你身邊來來去去的鬼魂嗎?它們是真的存在啊。」阿都今天感覺很怪,不但話多,還有點激動。
「我去研究這種見鬼的事做什麼?,舉個例子來說,就好比你每天都會看見補習班老師,但你會花心思去了解補習班老師嗎?秀逗!」
他用一種驚訝且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著我,緩緩地說:「這種能力真的是天生的……你連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都……」
「你今天是哪根神經沒絞好?怎麼態度顛三倒四的?話也特別多。」阿都那種眼神像是我忽然因為可以見到鬼魂而得了十大傑出青年一樣。「你還沒解釋清楚什麼是靈體催眠。」
「不要以為我都只是光看書,我真的都有實際去研究過的。」
我愈聽愈不懂,研究?這有什麼能研究的?「阿都,我不明白你說的話。」
「簡單來說,就是催眠鬼魂。」
我抓抓頭,阿都的話說起來也不是太難明白,照字面上的意思來解釋,就是把一個人的鬼魂催眠,但要怎麼做才能做到這點呢?那又跟一般所說的催眠又有何不同?
我臉上的困惑之色有增無減,但我對這個話題一點興趣都沒有。「喔?所以你說做到了的意思是你『催眠』了一個鬼魂?」。
阿都眼神飄移,似乎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最後他只是說:「差不多是這意思。但我暫時還不能告訴你,等我有了顯著的成果之後再說,到時你會知道的。」阿都又回到原來神秘兮兮的樣子。
「那好吧,」這傢伙今天肯定吃錯藥,我懶得再花精神跟他溝通,「恭喜你成功地幫助了一隻鬼,現在若你不唸書,就不要妨礙我在狗屁研究所裡的功課。」我把注意力重新回到學長的論文上,直接拒絕他的興趣浪費我的時間。
阿都不再說什麼,只是把視線調回螢幕上,足足有一小時,他連轉頭都沒看我一下,約莫快午夜十二點的時候,他連聲招呼都沒打就逕自出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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