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樓下的時鐘發出整點的報時聲,十點了,我的動作得要快點,劉若芹馬上就要回來,假設她是的話。
我走下樓,一樓就跟我昨天看到的一樣,那灘血連擦都還沒有擦,就像一朵枯萎的花朵形狀,開在白色大理石地板上。
此時我想到已經沒有房間了,眼前所及也看不出來有什麼地方可以藏匿一具屍體,阿奧學長到底在哪裡?我站在客廳轉了一圈,發現了樓梯底下有道門。
地下室?對了,這類的建築常會有地下室,我緊握著拳頭,學長一定就是在那裡。
「學長,請保佑我找到你……」說著,我握住門把,旋開了一半的門,地下室裡慣有的霉味及悶氣竄進我的鼻孔裡,我揮了揮手,真是難聞至極。
下面是深不可測的黑暗,連一點點可見的光線都沒有,我摸索著電源,沒多久地下室就亮起約只有五瓦的光源。
我逐步走下去,同時感到雙腳發顫,心臟都快衝破我的胸腔了,就著這麼暗的光線,其實看不到什麼,尤其我還有點近視,只能勉強辨認。我看到──也許說摸到比較正確──一條條冰涼的鐵條,這裡有座地牢?
劉硯堂竟然在家裡造了個地牢?這可讓我想到細胞開花都萬萬想不到,這裡不但有棺材,還有個真的能關人的地牢?
哇哩勒,我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個景象,失神到有人接近都不知道。
「很吃驚?」
我猛然轉身,卻太過用力,結實地撞上堅固的鐵欄杆上,「喔……!」痛死我啦!我差點昏過去,劉若芹神情帶有陰謀得逞的笑容。
「妳……」我居然不知道要講什麼,後腦勺腫了個大包讓我頭昏眼花。
「我知道你會來,」她向我接近一步,「我知道如果我要出去你一定會來。」
「妳是誰?妳不是劉若芹!」
「哈哈哈哈哈──!」她放聲大笑,十分開懷的笑,要不是我們身處於這麼詭異的環境,任誰都會覺得她可能看了什麼好笑的電影正開心著。
「我當然是劉若芹,貨真價實是劉家的女兒。」她哼了一聲,「會懷鬼胎的那種女兒。」
「妳早在兩年前燒死了!」至少報紙上是這麼講,但我現在可一點都不能確定。
「你果然調查過我,當我看見那個女人住到那間房子裡時就知道,有一天一定會有人來找他。」說著,她的手指向地牢裡的最深處角落。
我不由自主往她手指向的方向看去──
阿、阿奧學長!
我顧不得疼痛不已的腦袋,大聲叫著:「阿奧學長!」
還記得上次見到學長時,他還生龍活虎地談論著工作,沒想到再見面時卻是天人永隔,呼吸隨著見到他萎縮的屍身疼痛地收縮,強大的震驚與悲痛霎時打擊我的神智。
「他死了。」她說,雙手抱胸,滿不在乎的樣子。
「妳……妳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需要他,他是被選中的人。」
「妳在講什麼?我聽不懂!」我大吼出聲,竟然有種想一把掐死劉若芹的衝動,這可怕的念頭也讓我吃驚,我從來不是有這種想法的人。
「沒關係,我慢慢解釋給你聽,很快你就會懂,既然你知道劉家存在已久的詛咒,我想要解釋不會太難。」劉若芹在樓梯邊坐了下來,樣子十分悠閒,「劉家在那女孩的詛咒之下,不敢生出女嬰,早年知道如果生出來的是女孩就馬上殺掉,但畢竟是殺人,總不能一直用夭折來掩飾,所以後來他們到處暗中尋求方法,希望判定在媳婦肚子裡懷的嬰兒性別,還真讓他們找到了。」
方法?在那個科技不發達的年代有什麼方法能判定肚子裡嬰兒的性別?
她又說:「說起來也不是什麼判定的方法,他們找到一個自稱是茅山派的道士,那個道士得知劉家的詛咒後,施了一種法術讓肚子裡的嬰兒變成男孩。道士用了一種符水塗擦在孕婦的肚子上,若是浮出紅色的手印,表示那就是女孩,他便施法把投到這嬰兒裡的靈給抓出來,再放一隻他飼養的小男鬼進去,這方法只用了一次,因為生出來的男孩只活了兩歲,所以劉家用重金買下道士的符水,用來判定性別,只要浮出紅手印,那就把孩子墮掉。」
我驚駭不已,劉家的慘案裡竟然還隱藏這種驚人的事實?
「這就是為什麼劉家總是沒有女兒,但還記得那個詛咒吧?只要誰阻礙就殺了誰!所以道士莫名其妙地死了,為我墮胎的兩個醫生也死了,任何一個阻止嬰兒出生的人都死了!」
此時劉若芹表情猙獰,齜牙裂嘴,已經完全找不到昨天柔弱病危的模樣,像是有什麼力量在她身上滋長,使她強壯,使她邪惡。
「第一個醫生為了錢讓我的孩子死在我的肚子裡,所以我慢慢地餓死他,看著他哀求,看著他懺悔,看著他為了活下去而吃掉自己的手指頭,然後我把他丟在那棟矮房子裡等死,我要讓他明白,我的孩子也有活下去的權利,」她再度大笑,「那個女醫生,我就讓她乾脆點,只是讓她從很高很高的十五樓咻地一下掉下去,腦漿四溢,橫死街頭,算是便宜她了。」
「她、她只是為了要救妳……」我再也無法發出更大的聲音,因為我抖個不停,同時感到我可能走不出這個地下室了。
「救我?她只要幫我保住孩子,而不是拿掉他!」她怒吼著,封閉的地下室裡激起她的無數回音。「那個愚蠢的老頭,說真的,我不知道他是愛我,還是恨我,他一直以為我就是那個被強姦的女孩投胎要來索命的,他綁住我,用鐵鍊及拳頭想要把惡鬼從我身上趕出去,看見樓上的棺材了?還有這個地牢?差點忘了提那棟藍色鐵門的矮平房,這些都是他的傑作,棺材畫了符,地牢上了鎖,連那房子他都在角落貼符,每過一段時間,他會把我拖到那間矮房子裡去,用鐵鍊跟桃木劍打我,想要把附在我身上的鬼打出來,那房子被他請來的道士施法佈結界,還說唯有這樣才能讓我變正常,我看有病的是他才對!真不知道是哪個神棍告訴他的,肯定騙了他不少錢,因為完全沒有用。哈哈哈哈哈──!你說是不是很蠢,所以他也得死,但我還沒這麼大逆不道,不會動手殺了他,就在他又拿拐杖抽打我時,忽然心臟病發,就這樣死翹翹了,可是……」
「可、可是什麼?」
「我第二次懷的孩子也就這樣流掉了,拜那個女醫生所賜。」她此時歎了口氣,無限遺憾,「你一定覺得很奇怪,這個孩子是怎麼會有的?其實很簡單,就是那個你要找的阿奧學長,我沒叫錯名字吧?就是他讓我懷孕的。」
我大吼出來,「不可能!學長愛的人不是妳!他才不可能做這種事!」
「蠢東西,男人要讓一個女人懷孕不一定得要有愛才行,只要他有命根子就行了,」劉若芹冷笑一聲,好像我是智商只有二十五的白痴,「不過他的確很愛他女朋友,到死之前都還叫著她的名字,至於我用什麼方法使他讓我懷孕,這就不必說了吧?」
我腦袋亂成一團,撞擊的疼痛持續擴大,「妳為什麼這麼千方百計要一個孩子?就算妳要懷孕,也不必找學長,外頭男人多得是啊!更何況妳沒必要殺掉學長,妳根本不是人!」
「我必須確保我能受孕,所以我一次又一次地……」她發出嘿嘿的冷笑,冷到我的骨子裡去,「再強壯的男人也無法不吃不喝一直做愛,而我說過,他是被選中的人,因為他很特別。」
阿奧學長竟、竟然是被那樣給……我連想像都覺得想吐!
「因為他聽見了哭聲,他聽到了嬰兒想要被生出來卻一直被墮胎的痛苦,更重要的一點,他是農曆七月十五日出生的。」
「農曆七月十五出生的又怎樣?」阿奧學長有什麼特別的地方?我完全弄不清楚。
「每個人的出生都要經過輪迴,而好不容易等到輪迴過後才有機會投胎成人,結果還沒出生就被打掉,得要再次輪迴,你知道那是多麼大的不甘心嗎?劉家的詛咒一直存在著,那個原本應該要出生的嬰兒跟著女孩投井死了,也隨著詛咒不斷地投胎到劉家,然後被一次次地殺掉,那種逐漸累積的怨念終使他變成惡靈。」她話題一轉,「你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嗎?」
鬼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我不說話,依舊瞪著她。
「民間有一種說法,農曆七月十五出生的孩子是鬼的孩子,天生有陰陽眼,就算沒有,也一定有某種靈異體質,他能聽見一個不存在的嬰兒哭聲就是最好的證明,若是我的孩子要出生,父親必須是具有這種在鬼月鬼時極陰的命格,能讓他順利投入劉家女兒的肚子裡,再告訴你一件更巧的事,早年茅山道士還沒出現之前,劉家還是有女兒的,而歷代劉家的女兒所找的對象『剛好』都是這種命格的人,就像你那個學長……就像你一樣……」
此時她的話使我猶如墮入地獄,同時身處在冷熱之中,我說不清現在我的感覺,只覺得嘴巴乾得像塞滿了沙子,卻又覺得像要被沒頂般沉淪。而我的確跟阿奧學長一樣都是農曆七月十五出生的沒錯,但他媽的從沒人告訴我這種荒謬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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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即將進入尾聲,^^所以更新會快一點~~辛苦大家的等待哩
- Aug 09 Thu 2007 16:13
陰陽眼系列--夜啼(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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