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是這間房子。」文乾仕用他沒有受傷的眼睛掃過一次,「怎麼這麼安靜?」

趙伯宇累得靠在牆上,沒有搭腔。 文乾仕找不到門鈴,只好扯開嗓子叫:「不好意思,有人在家嗎?」

幾秒鐘後,裡面有人回話:「來了。」接著,門的那頭出現的不是老太太,而是一個老頭子,他迷惑看著他們二人,問道:「請問有什麼事。」

「呃,請問這裡是不是住著一位老太太。」

「老太太,你是說我老伴啊,她在睡午覺,有什麼事?」

「是這樣的,我們住在那裡,」文乾仕指著有些距離的趙家,「這個,該怎麼說才好,我們有些事想請問老太太。」

「你們是趙大成家的人?」老頭子瞇著眼打量趙伯宇。

一聽見自己的祖父,趙伯宇馬上回道:「我是他的孫子,現在那棟房子是我的。請問你認識我祖父嗎?」

「不認識,只見過幾次面,不過你簡直就是趙大成的翻模。」老人再度重頭到尾瞄著他們,「你們要問什麼?」

「那房子以前是不是住著一個叫茉莉的女人?」文乾仕想技巧性地問出他想知道的事,沒想到老人卻一口說中他們的目的。

「你們想知道那女人失蹤時發生的事?」

他們驚訝不已,但還是連連點頭。

「進來吧。」老人欠身讓他們進入。「你們早該來啦。」


坐定之後,老人遞了遞菸,他們婉拒,老人自己便抽了一根點上,操著台灣口音的國語道:「那女人死不瞑目。」

幾十年的往事就這麼從老人黑黃的口中跳出來,老人悠悠地噴出一口煙,又道:「雖然到現在還找不到屍體,但那女人肯定是死了。在那個時候,這件事鬧了好幾個月,你阿公是個有錢商人,有錢人在那時候可真是少的很,可是我看不出來他有多難過,警察搜找了幾個月,清查了很多人,那個叫茉莉的女人像屁一樣不見了。」

趙伯宇緊張地吞了吞口水,文乾仕安靜地傾聽,老人又說:「其實那女人一看就知道是賺吃查某,從阿共仔那邊來這裡當小老婆,她很漂亮,可真是漂亮,這附近的女人沒一個比得上她,連茶室裡專門賺吃的都沒有她一根小指頭漂亮,美人就是沒有美命啦,趙大成好像不如外表看起來有錢,想要她走,她不肯,哭哭鬧鬧好幾回,我家的老太婆特別愛聽他們吵架的事,總是一天到晚盯著人家家裡看。查某人就是這樣啦……」老阿伯苦笑不已,「所以她聽到他們吵架的內容。」

「他們吵了什麼。」

「那女人有一天帶了個小孩子來,差不多五、六歲,也不理那小孩子哭得多大聲,她連安撫他一下都沒,整整吵了一天,我家老太婆聽不下去,那天晚上準備去管閒事,不管平時有多看不起那女人的身份,小孩總是可憐,她才一靠近趙大成家的圍牆,啊,我是說你家的圍牆啦,就聽見趙大成的聲音吼得很大,那孩子好像是從趙大成的家帶出來的,好像是他兒子什麼的,她把他綁來的。」

「是孫子,那個小孩是我。」

「不……不對,是兒子啦,」老人篤定地說:「老太婆說她聽見趙大成對那女人吼,說什麼她不守信用,還說要不是她生下他們趙家的香火,他早就把她送回上海去了。所以肯定那小孩是他兒子。」

「你說什麼!?」老人的話才說完,趙伯宇顧不了他的傷,幾乎跳到老人的面前。

「哎喲,不要嚇老年人,你是這麼激動要死喔,那個叫茉莉的女人是你媽啊,怎麼這件事你……」老人忽然噤聲,臉上盡是吃驚的神色:「等一下,你說那小孩是你?你不是他兒子嗎,怎麼又變孫子?你……你不知道你就是那女人生的啊。」

「伯宇,先聽老先生講完。」文乾仕急忙把他按回來,「請繼續說下去。」

老人家自覺好像說出什麼不該講的話,變得唯唯諾諾,「呃……接下去喔……這個……這樣好嗎?」

文乾仕誠懇地請求,「拜託你告訴我們全部,我們有很重要的原因必須要知道。」

「其……其實我們都告訴警察了啦,差不多也就是這樣……」

「哎喲!」從房門裡邊跳了個老太太出來,她的聲音跟她矮小的身軀恰好相反,她開始一連串嘰哩呱啦地叫著:「你這老不死的,連講個話都沒頭沒尾,這樣他們怎麼聽得懂,閃開閃開!」

他們錯愕地看著顯然已經偷聽很久的老太太,她的精神看不出來剛睡過午覺。

「那個不要臉的女人,我是說你媽,」老太太更正道:「她搬到這裡來時,根本看不出來生了一個孩子,到底是有錢人的小老婆,月子做得好就看不出來有肚子,所以我聽到你祖父,不對,你爸爸大吼大叫時,我也嚇了一跳。他們吵得快要把屋頂把掀了,我就偷偷把頭伸過圍牆,想去看發生了什麼事,我看見你媽把你按在地板上,想要掐死你!」說著,老太太作勢把手架在老先生的脖子上,「像這樣,她用力壓住你,還一邊哭一邊說什麼她死也要帶你走,絕不讓你爸爸趁心如意之類的,還好你爸很快就把她拉開,之後還打了她一巴掌,她就哭哭啼啼跑進房間裡,後面我就看不到啦。」

「老太婆……」老人像是怕惹麻煩,急忙拉著老太太。他深怕自己不經意說出趙伯宇的身世會不會惹來麻煩,夭壽喔……他真的不是故意要講出來。

「哎喲,你不要拉著我啦,我可不想再住在一棟有鬼的房子隔壁,你還沒被那女鬼給嚇夠啊。」老太太甩開老人的手,氣急敗壞地說。

「可是,我們沒在那房子發現什麼異狀。」

「因為你們是男人,那女鬼專門找女人作祟!」老太太一副不吐不快的模樣,「在你們搬進來之前,也租給好幾個家庭過,每個住進去的女人都被那女鬼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全都神志不清啦!」

文乾仕著急地催促,「發生過什麼事!」

「那個不要臉的女人,我是說你媽,」她再度更正,「她跟趙大成吵架後,就沒人再見過她,沒多久,趙大成就報了失蹤,幾個月以後,警察全都查不出個什麼雞蛋骨頭來,一直到她失蹤快滿一年時,她的鬼魂就開始在那屋子出現,天啊!實在有夠恐怖!在沒有人住的房子裡,竟然三更半夜開了燈,每天晚上就會傳出女人的歌聲,那聲音啊……哎喲,」老太太打了個哆嗦,在大白的下午起了混身的疙瘩,「有夠淒厲,一直唱到了快天亮才停,開始前幾年,還有人敢提著膽子走過,只要往裡頭一探,就會看到那女鬼披頭散髮地瞪著外頭,眼睛亮閃閃地像是要吃人似的,從那時候開始,就沒人敢在晚上經過那屋子。」

「她……她唱著什麼……?」

「那首歌在那時可是禁唱的,但我們總不能去跟管區講,每天晚上都有隻女鬼在唱何日君再來吧,那可是要被捉去關的,那時候我連這五個字都不敢說啊!就像在等待趙大成回來一樣,每天都在唱這首歌。」

「不……不……」

「伯宇,冷靜點!」

「他沒事吧?」老人擔心地看著趙伯宇,他現在滿臉驚恐,冷汗直奔,皮膚慘白得比他家祖先的遺照還白。

「接下來呢?」

「接下來,趙家的媳婦就住進來啦,那是你家的親戚對吧?」

「她…是我老婆。」趙伯宇抖著嘴唇說道。

「我想也是,只是我很少看見你就是了,」老太太自鼻孔輕噴出氣來,說:「她也沒有逃過那女鬼的作祟。剛開始時還很正常,我看她一個女人家獨自住在那間房子裡,其實也怕她出事,常常就探啊探的,久了之後,見她也沒事,那女鬼在那陣子就安靜的很,我以為她去投胎哩。可是後來 ……」她倒杯水,喝下一大半,「後來有一天,她主動來找我,來問我一些有關安胎啊囝仔的問題,原來是她有喜啦!可惜沒幾個月就流掉了,一個女人家喔,真可憐,每天晚上哭個不停,聽得人心酸,只是後來她哭啊哭的,竟然也開始唱歌了!邊哭邊唱,你說恐怖不恐怖?接著我便很少在白天見到她出門,說到這個,最近怎麼沒見到她?」

文乾仕看了趙伯宇一眼,道:「前一陣子,她出車禍死了。」

「夭壽,阿彌陀佛!阿彌陀佛!」老太太合掌,急急唸著佛號。「我昨天半夜看見的,一定是你媳婦兒回來啦。」

「昨晚?」

「我半夜起來上廁所,看見有個女人的影子從你家門口閃過,一下子就不見啦。」

林依真!他們二人霎時像被什麼揍了一般,林依真昨天晚上在他們都睡著時就不見了!距離現在已經快要二十多個小時,她去了哪裡?

「謝謝你們,我們要離開了。」文乾仕抓著趙伯宇的手臂,把他拖出老太太家。

才走出大門幾步,老太太追出來,「找個道士收一下,她作祟這麼多年了,總算有人可以處理了,讓她早點去投胎,別做孤魂野鬼。」

文乾仕扶著趙伯宇,隨口敷衍了老太太幾句,等到拉開了一段距離時說:「伯宇,我們必須要報警才行,林小姐不是消失了,她是趁著我們都睡著時跑出去了,只有我們兩個是沒辦法找到她的。」

趙伯宇失神地點點頭,沒多做表示。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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