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唔……」他悠悠醒轉過來,劇烈的頭疼使他無法睜開眼睛。

「啊,他醒了,醫生,快來啊。」這個聲音好熟,是誰?他一時想不起,頭痛讓他想吐。

兩隻手指扳開他的眼皮,突然的一道光線射入眼瞳,讓他下意識地想閉上眼睛。

「看起來一切正常,再觀察個兩天,如果沒事就可以出院了。」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可是他看起來好像很難過。」之前那個聲音真的好熟…是誰…他總算能睜開一條縫了。

正男就站在他眼前,跟著一個看起來像是個醫生的人說話。

「正…男…」阿超困難地吐出,卻是氣若游絲地。

「你怎樣?有沒有好一點?」

「我…怎麼會在醫院?」他打量著環境。

「你昏倒了。」正男則是避重就輕地回答,他還不知道阿超是否看見了全部的經過,包括他和雨夜之間對話。

「昏倒?」他仍迷惑著,腦中只有片段的記憶,有一道很刺眼的藍光,罩住趙書宗,之後他就好像被一道雷打中一樣,轟地一聲,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嗯,所以我才會送你來醫院。」

「對了,我不是在趙書宗的家嗎?他不是拿槍指著你嗎?現在情況是怎樣?」他不顧頭疼,問著此時看來不安的正男。

果然還是來了,正男心裡想,他早就做好一番說詞。

「你看看這個。」他把一份報紙放在阿超的面前。

“本報訊:

OX黨趙書宗立委疑似濳逃出國!根據本報記者側面了解,趙書宗的某一住所內藏有一具女屍,因女屍連日被封於浴室的浴缸底下,屍水滲透至樓下住戶的牆壁上,經警方追查後,竟發覺樓上為趙書宗的住所,由於多日來無法連絡到趙書宗本人,警方已將他列為重要關係人,以下是本報所做的追蹤報導…”



「他…失蹤了?」阿超直覺這其中有問題。

「嗯,現在外面正沸沸揚揚地大肆追查他的去向。」

「可是…上頭並沒有寫到我們兩個。」阿超在報上仔細搜索他和正男的名字。

「嗯,可能沒人發現吧。」他心虛地回應著。

「怎麼可能?我進入趙書宗的住所時,還特地示出我警方人員的證件,他雖然不知道我是什麼組的,但他一定知道我是個警務人員,怎會沒人發現?」他大嚷著,這一嚷嚷,使他的頭疼像是被緊箍咒縛住了一樣,痛得他哇哇大叫。

「別叫,你的頭受到強烈刺激,說不定是你記錯了,你現在需要休息。」正男將他按下。

「我昏倒多久了?」阿超撫著頭問。

「斷斷續續快一星期了。」

「這麼久?」他終於乖乖地躺下來,看著上頭蒙著一層灰的日光燈。

「醫生說你受了刺激,會有間歇性的昏迷,這其間你有醒來過,但都處於胡言亂語的情況,醫生才決定先讓你留下來觀察再說。」

「刺激…?」阿超拚命回想他昏倒前的那一刻,是什麼讓他昏倒的?

「是啊,你看到什麼?」正男試探著問。

「我…忘了…」他茫然地看著正男。

「忘了?」

「嗯…也不是全忘了,我只記得有一道光…那光打中了趙書宗…好像還有…一個女人,對了,還有一個女人。」

他看見雨夜!正男暗地流了一身冷汗,他連忙再問:「還有嗎?你還記得什麼?」

阿超回吟了一會,才說:「就這麼多了,我現在連你有沒有在現場都不能確定了。」

正男狐疑地看著他,心裡打量著他還記得多少。

「這幾天沒上班,組長很擔心吧?」阿超詢問他,打斷他的思諸。

「我已經幫你請好假了,他們也都來看過你了,現在他們正忙著那具女屍的案子,組長應該沒心思去擔心你。」他安慰著阿超。

「那趙書宗到底到哪去了?」阿超喃喃自語。

隨著阿超的自問自答,正男的記憶也回到幾天前…

「雨夜!妳不可以這麼一走了之,現在我要怎麼處理這狀況?」正男對著雨夜沒入的牆壁大聲疾呼。

她的頭伸了出來,調皮地說:「現在要我幫忙了?」

「狀況是妳搞出來的,誰要妳沒頭沒腦的亂吃,一點也不考慮我,上次在醫院我還可以自己一個脫逃,現在還多了個阿超,就算要逃也逃不出去。」

「好好好,對不起,我幫忙就是了。」她又自牆中走出,那道牆像塊豆腐似的,任她自由來去。她指揮著說:「你把他抬出去吧。」

「我一出去馬上就會被監視器給照下來,別忘了妳剛吃下的『邪』的宿主是個官。」他沒好氣地說。

「你照辦就是了,其它的我來處理。」她又對著倒在地上的阿超呼了口氣,「好了,你可以行動了。」

「妳不能想辦法讓我輕鬆地抬他嗎?」

「喂,我又不是萬能的,對人類有用的術類,我也只會些障眼法而己,我的術專門是用來對付『邪』的,可不是用在人類身上的,自己搬吧。」她發嗔地別過頭去。

「居然還自稱是神,連這點事都不會…」正男吃力地將阿超扛在肩上,好不容易才走到大門口。

雨夜此時到了警衛跟前,嘰哩咕嚕地不知唸了些什麼,之後那人便癱坐在椅子上,竟然睡著了。

她輕鬆地拿走監視器裡的錄影帶,並把它交到正男手中。

「喏,交給你了,這樣應該可以了。」

「妳剛才對那個警衛做了什麼?」

「嗯?是一種封印,類似你們人類的催眠,那只是暫時封起來,若是有個契機或暗示,很可能會讓被封印者想起來,想要封的記憶越深刻,就越有可能被喚回記憶,所以只能暫時拖延一段時間。」

「這樣就夠了,只要讓他別想起阿超來過這裡就行了,我們走吧。」車子平穩地開往醫院的路上。

正男突然想起,「趙書宗的屍體呢?為什麼妳打中他,他的身體會不見?」

「我總覺得不太對勁…」雨夜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反而支著手,陷入思考。

「有什麼不對勁?」

「我吃過的『邪』太多了,沒有一次像這次這樣。」

「什麼意思?」

「以往,我吃下的『邪』中不會摻有人類的意志,但這次我卻發現趙書宗的意志幾乎被同化成『邪』了。」她換個姿勢,胸前的曲線若隱若現地跳動著。「換句話說…趙書宗本人或許知道他是被附身的,而且是自願成為宿主。」

「這…為什麼?」聽到這消息,正男不免有些驚愕。

「我也不太清楚,這種情形很少見,『邪』可能用各種方法誘惑他,也可能讓他自身產生幻覺,讓他覺得自己無所不能,自願成為『邪』的巢,以換取『邪』帶給他的力量。」

「妳說這種情形很少見,難道曾經有人利用過『邪』的力量做過什麼事?」

「哼!說少見其實也不然,你以為人類的歷史是如何發展的?早有太多太多的人類利用『邪』來達成自己本身的慾望,你以為人類歷史上的眾多所謂偉大人物是如何成就他們自己的目的?就是因為『邪』!例子太多了,像屠殺幾百萬人的希特勒就是一個最經典的例子。」

「什麼…?」正男感到既荒謬又滑稽。

「一個流浪漢居然可以把一個國家搞得天翻地覆的,你以為他有什麼能耐?」

正男腦中一時無法消化,『邪』的存在早在人類的歷史之前,這麼久遠的事,他實在無法想像。

「…男,正男!」阿超的叫喚把他拉回現實。

「啊…?什麼事?」

「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嗯,醫生說要是這兩天情況穩定就可以出院了。」

「可是我現在覺得我很好,除了頭還有點痛之外,其它都還好。」

「但是…你現在最好還是休息幾天比較好。」

「不要,我想回家了,我可是要付房租的耶,一星期沒住就已經虧到了,你居然還要我花錢住院?不不不,我今天一定要回家。」

正男無可奈何地看著他苦笑,「那好吧,既然你堅持,醫生如果說沒問題那就出院吧。」


* * *

「啊~果然還是家裡好。」阿超回到他那狗窩似的住處,愉快地趴在堆滿髒衣服的沙發上。

「那你好好休息吧,要是不舒服就再多請幾天假吧。」正男幫忙把他的行李放下。

「謝啦,正男。」

「那我走了。」他走到門口,正要跨出去時,突然一股沒由來的心悸,一個奇怪的感覺自背後射來,他急忙轉身。

「怎麼了?忘了什麼?」阿超問他,手裡正收拾著行李。

「不…沒什麼…」正男不著痕跡地看著阿超的客廳,剛才似乎有股奇妙的視線直盯著他瞧。「…我走了。」

奇怪,剛才那是什麼?正男步行下樓,走到阿超公寓的大門時,他抬起頭看著阿超住處的窗戶,一個人影自窗簾後閃出。

那是阿超剛好走過嗎?正男直盯著那窗好一會。

接下來的幾天,正男不時感到那種奇妙的感覺視線。

無論他在哪裡,做些什麼,都會有一股灼人的目光彷彿在監看著他。就連他一個人獨處也是一樣。甚至在夢裡,他也無法倖免。

趙書宗的事算是告一段落,警方也沒查到他和阿超,可是他心頭總有一股怎麼也揮不去的陰影,那種感覺既詭譎又恐怖,就像鬼魅。

鬼魅?他不禁思索著,這世上有鬼嗎?

或許有,自從遇見雨夜以來,先前他不會去思考的『超自然現象』這時都有了一個模糊不清卻存在著的答案。

正男幾次想忘卻那股如影子跟隨著他的眼光,但做不到。

他變得有些神經過敏,甚至是歇斯底里,旁人的一個不經意的小動作都可以讓他嚇一跳或破口大罵。

因為那股無所不在的監視,讓他覺得自己像被關在一個無形的籠子裡,掙脫不出去。

雨夜自從幫他把阿超送到醫院後就沒出現了,不管怎麼呼喚她,她就是不出來,讓他想求助也不行。

而今晚,那視線更逼近了,在角落,在天花板,在牆邊,甚至在他眼前。

他怕極了,這樣無聲無息卻直逼著他的壓迫快讓他發瘋了。

正男把自己包起來,眼睛不時往四周飄搖,在哪裡?那是什麼?它到底想要做什麼!

他不解,迷惑,也恐懼著。為什麼害怕,他根本也說不上來,無法理解也無法停止那股打自心底的顫慄感。

碰!碰!碰!

忽然地一陣又急又大的掄門聲,他有如驚弓之鳥般,一動也不敢動地直盯著那像是要吞噬他的大門。

「正男!你在嗎?」門外是阿超,用最大的聲音喊他,但正男猶豫著,萬一不是阿超呢?萬一是…別的…東西呢?

「正男,你到底在不在?你三天沒上班啦,發生什麼事了?你生病了嗎?」阿超繼續拍打著門板。

他終於起身,手還懸在半空中,拿不定主意。

「真是的…」清脆的鑰匙聲正插入鎖孔。

正男倒退好幾步,望著門把轉動,阿超進了門。

「什麼嘛,你在啊?還以為你不在,我自己就拿了鑰匙進來了。」

正男鬆了口氣,只有阿超知道他藏鑰匙的地方。

「你到底怎麼了?生病了嗎?組長還以為你死在哪個荒郊野外咧。」他打趣著說。

「我…」正男頹然坐在沙發上,臉色蒼白。「沒事…其實什麼都沒有。」

沒錯,的確什麼都沒發生,除了那股像要吃了他的視線。

「你…臉色很差耶,真的沒事嗎?」阿超注意他微微發抖的肩膀和全無血色的嘴唇。

正男揮揮手,雙眼緊閉,那暗中看著他的眼睛還在。

「對了,我在門口看到這個。」阿超拿出一包牛皮紙袋。

「那是什麼?」

阿超聳聳肩,表示不清楚。

正男拆開紙袋,裡頭是一捲錄影帶。

看到這帶子,阿超和正男都驚跳了一下,他們互相對望著。

「怎…會有一捲帶子?」阿超聲音都變了。

「我不知道…」正男則是茫然看著這捲莫名出現的東西。

「…我們放來看看吧。」阿超提議,好像除了放來看之外,也沒別的方法了。正男點點頭。

找出塵封已久的錄影機,接好線路後,阿超將帶子放進匣子裡。

畫面裡是一棟大樓,之後出現了正男的聲音。

“奇怪?那是什麼?”他的聲音說道。畫面轉到趙書宗的客廳。

「這帶子不是我們拍到了趙書宗殺了那女人的帶子嗎?我都忘了要交給警方了,怎麼會在你這?」阿超叫了起來。

“那是邪。”一個女人的聲音,正男睜大眼,那是雨夜的聲音,她的聲音居然被錄了下來?

那一天放給阿超聽的時候還沒有這聲音啊?

「怎會有女人的聲音?」阿超拍了拍錄影機。

“唔哇!妳幹嘛忽然跑出來?”正男的聲音說道。

“你在生我的氣嘛,出來自討沒趣嗎?”那女人又出聲,顯然是接著正男的話。

阿超不再拍打錄影機,轉而看著正男,露出迷惑的神情。

“哼!怎麼?看到有吃的就跑出來?很遺憾,我朋友不會被貪心沖昏頭的。”正男又說,畫面仍維持在大樓裡。

「這是怎麼回事?」阿超口氣已變冷,感覺事情不太對,正男的臉色比他剛進來還難看。

正男不語,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跟阿超說明,更何況,他也不清楚倒底發生了什麼事。

“那還很難說,”那女聲頓了一下。”我還不會對你朋友下手,眼前就有現成的了。”

「正男,給我一個解釋,我去報案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了?」阿超已緊握拳頭。

「我…我…我不知道…」正男感到慌了,阿超好像誤會什麼了。

但正男說到一半就停止了,他直盯著阿超頭上的那一對……那是眼睛嗎?

「不要跟我說你不知道,你明明在和什麼人對話著。」阿超有些怒了,拳頭啪啪作響。

但正男只是楞著,定在他的上方,那模樣像是他長了六個頭。「正男…你怎麼了?」

他仍不語,阿超這才慢慢轉過頭去,朝正男發楞的方向看去。

一對眼睛!一對藍中帶紫的眼眸正緊緊地瞪著他和正男。

阿超連退了好幾步,撞翻了運作中的錄影機。

「啊…這…是…什麼?」

正男搖搖頭,就是它!連日來,不分晝夜地監看著他的,就是這對眼睛!

「嘻嘻嘻…怕了嗎?」

那驚異的聲音一出,像是有桶冰水兜頭淋下。

正男和阿超混身顫抖著,正男一聽見那聲音就明白,那是雨夜的聲音,但他不明白的是,為什麼他此刻發了瘋的抖著,他為什麼會害怕雨夜的出現?

在他身邊的阿超沒有比他好到哪去,他全身散發出的恐懼和他自己不相上下。

「你可真會躲,竟然從我眼前逃跑?」那對眼睛發出兇狠的光芒,光是那眼神,就讓正男想逃離這個地方。

不對…怎麼會這樣?他不應該會害怕雨夜的,一定有什麼奇怪的事發生在自己的身上了,正男既迷茫又怪異,但本能地想離那對眼睛越遠越好。

雨夜的樣子漸漸浮現,她仍舊美麗,可是她給人的感覺卻完全不同了。她緊盯著自己的模樣,正男實在太熟悉了,就因為熟悉他才害怕,她只有在撲殺『邪』之前才會有種可怖的樣子。

正男又退了兩步,眼角瞄了瞄離大門的距離,心中暗自計算逃掉的可能性。

「妳…妳…妳怎麼會知道?不會的…我躲得這麼好…」阿超開始語無倫次,但很奇怪的,正男心裡卻有種異樣的感受:他明白阿超想逃跑的心情,因為自己現在也是這樣!

「哼!先解決你。」雨夜飄浮在半空中,雙手微微展開,手心向上,兩道青藍色的火焰分別自她的掌心竄出。

那火焰化成了一把弓和一枝箭,雨夜將火箭架在弓上,瞄準了阿超的心臟。

阿超要被殺了!「不要!停止!」正男想開口阻攔,但一切都來不及了!

那枝箭如同閃電一般,快得連眨眼都不及,便射入了阿超的體內。

「啊───!!」正男狂叫出聲,眼睜睜看著阿超中箭倒地。

碰!阿超睜著眼,失去支撐,全身癱軟,倒在正男混亂的客廳裡。

正男一見他倒下,便不再猶豫,轉頭便向大門奔去,但雨夜快他一步擋在門前。

「想去哪啊?正男?」她發出嘲弄似的語調,正男雙腳不住地劇烈顫動。

啊…她想殺我,她真的想殺我!正男感受到雨夜認真的表情,嚇得魂不附體,他能怎麼辦?他要逃到哪去?

窗戶!他一轉念,回頭向窗子跑去,一腳登上了窗框。雨夜似乎沒料到他有這一招,微微呆楞。

「妳不要再過來,否則我就跳下去!」正男發出絕望的聲音,可是他並不想跳啊,他怎麼會做出這種事呢?

「哼!想威脅我?你再早個一百年吧。」雨夜的態度彷若冰霜,一點也不受他威脅的影響。

「這個男的是人類,我不信我一跳下去,妳還能救得回來,我再說一次,不要過來。」正男已一腳跨出窗外,外頭的風吹得他雞皮疙瘩全冒了出來。

怎麼會這樣?這…這不是我要說的話,正男此時才感覺到,他的體內有另外一個『他』!不!不!不!

「你想怎麼樣?」雨夜站在原地,眼睛沒離開過正男。

「放我走!別再追捕我!」正男體內的另一個『他』說道。

「不可能,追捕『邪』是我的宿命,除非人世間再也沒有一隻『邪』了,否則我不可能罷手。」雨夜堅決地說,話語中帶有一絲淒滄。

「哈哈哈哈───。」『他』忽然笑了出來,「不可能!妳永遠不可能追捕得完,我們來到人世間已千千萬萬年,早已和人類融為一體,人類自一出生便帶有『邪』的種子,既使再正氣澟然的人都會有邪惡的念頭,貪婪、暴力、奴性、陰險、自甘墮落,那就是我們長久以來所深植在人類身上的!妳以為現在的人世間為什麼有那麼多『邪』?因為人類就是『邪』!妳要如何鏟除得完?殺光全人類?別痴人妄想了!」『他』狂笑不止,正男的身體又向外移了些許。

「哼!若有必要,我的確會殺光所有人類,直到『邪』被全數消滅。」她低沈地說,身上發出白色的光芒,臉上浮現刺青,看起來殺氣騰騰。

「你最好乖乖就逮,否則我連吃都不吃你,讓你沒有翻身的機會。」

「橫豎都是一死,我寧可賭一賭,這是我在人類身上學來的。」語畢,他放開緊抓在窗框的手。

「啊啊啊啊啊───。」正男此刻真實感受到死亡即將來臨,冷風自下方向上竄起,他就要死了…他就要死了…

碰!正男重重地落在他家樓下的菜市場所圍成的一片傘海。

「夭壽喔,有人跳樓啦!」一個中年女人的驚叫聲是他眼睛閉上前最後聽到的聲音…




* * *

「正男…正男…要是醒了就快張開眼睛。」

誰啊?難得可以睡得這麼好,一直吵…。他微微轉動眼睛,表示了他的不耐煩。

「李正男,可別這樣就葛屁啊,才五樓摔不死你的。」

真煩耶,又誰了啦?他真想一拳揮過去,正想再睡一覺的說…

「正男,快起來啊,你到底還有多久才要醒來?」

「煩死了!」他彈跳起身,大聲狂吼。

眾人全被他突然的動作給嚇得呆若木雞。

正男總算張開眼看了看周圍,組長和阿超分別站在他的兩側,床尾則是他的同事們以及醫生和護士。

「你們…」正男還沒說完,醫生和護士馬上將他按回床上,又是照瞳孔又是量血壓,弄得他迷迷糊糊。

「幹嘛好好的要跳樓,你要是死了我怎麼跟你老爸交代?」組長說,臉上的表情總算是輕鬆了不少。

「是啊,你要嚇死我啊,我醒過來就聽見樓下有人喊跳樓,一看結果是你,死笨蛋,幹嘛想不開?」阿超仍心有餘悸地說。

一看見阿超,正男的記憶一下全回來了,他不是…不是…

「他沒死。」雨夜自他頭上的牆上伸出半個身軀。

正男睜大眼,心中竟有股如釋重負的感覺,這是他平常認識的雨夜。

「等他們走了再說吧,現在不方便說話。」雨夜已在他旁邊輕輕落下。

好不容易,這群吱吱喳喳的麻雀總算走了,正男迫不及待地問雨夜:「這是怎麼回事?」

「嗯…事情要從趙書宗死的那時候說起。」雨夜難得在他旁邊坐了下來。「你還記得那時我用術對付附在趙書宗體內的『邪』嗎?」

正男點點頭。

「我打中他後,他體內的『邪』四處逃逸,『邪』的數量太多,難免有漏網之魚,結果其中有兩隻溜得特別快,他們趁機跑進那時心靈沒有防備的你們,想躲避我的追殺。而趙書宗呢,嗯…其實我很不想說,趙書宗的肉體其實已經死了,我一打中他的肉體,居然立刻煙飛塵散,我想他已死了非常久。只有他的靈魂和『邪』共生著,只要『邪』一離開,他的靈魂便無所依靠,變成一縷遊魂了。而躲進你們體內的兩隻『邪』一直在伺機而動。」

「可是那段日子,我時常感覺有人在看我。那是妳嗎?」想到那時的感覺,正男不由自主又打了個冷顫。

「有時是,有時則是…」雨夜頓了一下,似乎在尋找措詞。

「是誰?」

「阿超。」雨夜終於還是說了。

正男閉上眼睛,就算雨夜不說,他也能猜出幾分,那晚他拿著錄影帶出現實在太不尋常了。

「他受『邪』的操控,暗中在你家裝針孔攝影機,不管是在哪裡,都在他的監控範圍內。」

「『他』為什麼要監視我?」

「因為我吧。他清楚地知道,近來跟我最親近的人類就是你了,只要小心地看好你,或許還有一絲活命的機會。」

「為什麼阿超被妳用術打中後沒有事?我那時以為妳殺了他。」

「我之前就說過了,我的術不是用來對付人類,雖然我抓『邪』的時候很少用到術,我都直接殺了那個人類,可是阿超是你的朋友…」她給了他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

不會吧?雨夜難道喜歡上我了?正男想著想著有些飄飄然。

「你的臉看起來很噁心,想到哪去了?既然他是你朋友,我不殺他,表示你欠我一個人情,下次還要請你多多指教啦。」

「妳…」正男被她看穿心思,既怒又羞。

「我體內還有『邪』嗎?」正男轉換話題。

雨夜沈默著,她一直回想起那附在正男身上的『邪』所說過的話:人世間為什麼有這麼多『邪』,因為人類就是『邪』,人類的因子裡早有『邪』的存在!

「唉…」她嘆了一口氣,「我也不知道,或許有,或許沒有,人類可能就是『邪』啊…」

「好啦,你好好休息吧,這陣子難為你了。」她難得露出親切甜美的笑容,呼出一口粉紅色的氣,正男便在這朦朧的氛圍下緩緩進入沈深的夢鄉…<第二章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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