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書齋

我牙疼了，從牙齦裡端細細微微地抽痛著。

一開始這樣的痛在人類的感官裡根本舉無輕重，就像妳離去的第一天一樣，心裡的輕鬆比遺憾明顯。

我無所謂地繼續過我的生活，繼續交妳口中所謂的酒肉朋友，繼續去妳眼中所謂的聲色場所，只是痛一下嘛，沒什麼。

疼痛不強烈，甚至像在呵癢的感覺，我有點想發笑。

可是疼痛還沒褪去，尤其是在我喝個酩酊大醉的隔天時，它像個講不聽的小鬼調皮地在我的牙齦裡大玩躲貓貓，加上我宿醉時的痛苦，身陷地獄也不過如此。

男子漢怎可怕疼？我堅決不向這個折磨我身心的惡魔低頭。

在我乾嘔了不知第幾回時，答錄機傳來妳勉強裝出來的開朗聲音，「喂？是我，我有些東西還在你那裡，但我出遠門去了，不知什麼時侯回來，回來後再去向你拿吧。」

我楞了一下，出遠門？看來她還很堅強嘛，分手似乎對她沒有太大影響，當然對我也是。

牙疼仍舊沒有停止，而且更加強烈了。該死！宿醉過了之後，那疼痛像是細菌分裂一般的激增，我的額際微微跳動著，冷汗沿著我的臉頰滑落，究竟是哪一顆爛牙？竟讓我如此痛不欲生？

第三天，我的頭好像要爆開了，牙齒像是全部都在痛，卻又不確定是哪一顆，我對著鏡子張著嘴，口水一直滴下，我活像個白痴一樣，拚命想找出讓我身陷深淵的罪魁禍首。

嗶，又是答錄機。又是妳。

「是我，這裡有賣你愛吃的花生糖，回去時我會買一盒給你，就當做你幫我保管東西的代價，就這樣。」

花生糖！？這傢伙知道我在牙痛嗎？竟想出這種方法整我？短短的幾分鐘內，我不斷地臭罵她，破口大罵的快感像是止痛的嗎啡，一時之間神奇地讓我短暫忘卻牙疼。

我想，該是向痛苦屈服了，反正沒人會因為去看牙醫而被恥笑是懦夫，可是這時我卻天殺的想起她的花生糖，她出遠門時將要帶回來的花生糖。

該死！我偏偏不去！她肯定等著看我的笑話，我怎能在她面前示弱？

吞下普拿疼，我依舊忍著痛，等著她，以及花生糖。

第五天，我已經幾天沒有進食了？除了喝一點水，我什麼都吃不下，滿腦子想著她到底什麼時候回來？她再不回來，我一定會成為史上第一個牙痛痛到死的笨蛋。

我的手指顫抖著，頭髮混著汗水貼在我的頭皮，兩眼失神像個骷髏，一直看著答錄機，她怎麼不再打電話來？怎麼不再說她現在如何了？我整個人都不對勁，疼痛蔓延到我的四肢百骸。

喔！我的下巴好像要掉下來了，只要輕輕一動，我就痛得死去活來，妳怎麼還不回來？真的要讓我等妳等到痛死？

嗶。「是我，我在你家樓下……」

我彈跳起來，快速按下通話鍵，「救……命……」之後，我眼前一黑。



「從來沒聽過牙痛到昏倒的。」我張開眼就看到她一臉擔憂又責備地看著我，可是我不能講話，一大團棉花塞在我的嘴裡。

她回來了，之前折磨著我的痛苦竟不翼而飛，比嗎啡還有效，我掙扎著拿著嘴裡的棉花。

「哎，還不能拿掉，醫生還沒看過……」她急忙阻止我。

「對不起！」我緊抱住她，不肯放開。

「啊？」她有些傻，沒關係，我會讓她明白，因為我也是剛剛才明白。

「妳不要再一個人自己去旅行，以後妳去哪裡一定要有我跟著！」

「可是我們分手了耶……」她在我懷裡悶悶地說著，眼淚濕潤了我的衣服。

「誰說的！妳只是一個人去旅行，我只是因為想妳想到牙疼，誰說我們分手了？」我開始耍無賴，她最怕這招，而我也只會這招。

有什麼辦法？我不想再因為失去她而強忍痛苦，更不想讓她一個人孤伶伶地去做療傷之旅，當初分手的原因早就煙消雲散。

「笨蛋……」她哭了，可是我安心了，因為她是為我哭的，我把她摟得更緊了。

「既然不痛了，就出院回家吧。」醫生站在床尾，表情怪異地走開。

經過這件事，我學了一次乖，雖然花生糖很好吃，但一個人吃總是比不上兩個人吃好。

男人有時還真的必須牙痛過一次才行……